“有些伤痕是一辈子纠结的执念,是孽障,有些伤痕成为了文字,成为了成长,成为了所有读者心里的安慰。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文学的事业。”傅老师揉揉她的头,“我教了这么久书,见过很多学生,我理解你们俩。如果这件事情能够让你成为更坚强的人,那么这项伟大的事业已经t完成了一半了。”
“最后,我站在老师的角度跟你说,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这篇文章改完,投出去,除了考试,不要再想别的了。”
俞梦一边哭,一边点头,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跟傅老师保证,老师,我语文一定会考到一百三十分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傅老师摸摸她的头,说,你会做到的。
一个星期以后,她把文章改好,拜托傅老师帮她寄,不再过问这件事。
月考,一模,联考,天气冷下去,首考在慢慢逼近。所有人裹上冬大袍,天昏黑的时候就起来背书,被凛冽的冬风逼到不能更困顿。
在这段擡头都算放松的日子里,俞梦的数学一直在进步,可能是终于达到质变节点了,有时候能摸摸120的边,基本不会再考劈叉,总排名能够稳在前150。
首考科目,英语加小三门,一直以来都是优势,一般在年段前五十名。
只有稳定的排名能给她安全感。
首考前最后一次模考,这四门她排到了年段第30名。
在年级大榜的橱窗对面,有一排家校电话,可以刷卡外拨。俞梦第一时间过来跟小姑报喜,这是她除了宿舍座机以外唯一能使用的联系工具。
小姑是唯一知道整件事所有细节和来龙去脉的人。俞梦丧失对父母所有信任的情况下,小姑坚定地说,她会给她托底的,记得什么事情都来告诉小姑。
“梦梦真棒,记得继续保持!”小姑在那头鼓励她。
小姑跟她说,她都把她的房间准备好了,只等她考到上海来。她现在见到什么年轻女孩儿喜欢的东西,都想着带回来,只等着俞梦。
小姑絮絮叨叨,俞梦一直点头说嗯,少见地高兴。走廊没有人。风大,她缩在冬大袍里,不停原地跺脚,保持身上的热量。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包,从俞梦眼前经过,穿过走廊,毫不停留。
俞梦愣了一秒,匆忙挂断了电话,朝那个背影大喊一声:“沈岐黄!”
他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又往前走。
俞梦追上去。天灰灰的,她跑的很急,灌了满嘴的风,眼睛涩涩的。而他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埋头往前走,两个人较劲儿似的,一直走到校门口的桥上。
俞梦在这头,沈岐黄在那头。
俞梦跑的实在没有力气了,她脸跑得通红。这样的天气,竟然有点喘不上气。
溺水症发作了。
“沈岐黄,你给我站住!”俞梦的声音带了点哭腔。
他终于停住了,转过身看她,他们中间隔了一整座桥。
俞梦的视线有点模糊,她觉得沈岐黄看起来很憔悴,有很重很重的黑眼圈。
“你要出国?”俞梦问。
“嗯。”他回答。
“去哪里?”
“还没定。”
俞梦竟然不知道问什么了。或者说她有太多想说的了,只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教学楼的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隐隐约约的传过来,像钟声在山谷里回荡,人怎么样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风从俞梦身后经过,像杯中的冰块撞击,敲了敲她的灵魂。
“要上课了,”他说,“还不回去?”
她强装镇定,冷哼一声,喊道:“沈岐黄,你要是敢走,这辈子就别回来了。”
但是这句话一说完,她眼底就酸了。
沈岐黄笑了一声,和记忆里一样游刃有余。
“俞梦,你欠我一个人情。”他说,“快回去学习吧。然后考上复旦,再谈一段真正的恋爱,把我忘了。”
他转过身,挥挥手。
一滴眼泪从她脸上滑下来,悄无声息地消逝在风里。
那之后,她真的再也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