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
夜幕低垂,这样的偷袭不易被察觉,换做旁人恐怕早已送命。
但姜馥迩对这样的招式莫名熟悉,这才及时带着邶恒避到一侧。
“姑娘好身手啊,连我的暗夜花雨都能避开。”
文素步态娇柔,甚至不快,那双规矩叠放在身前的双手始终令人不安。
姜馥迩:“文素姑娘不也是?能用花瓣做暗器,内力到功法都不是一般的强!”
邶恒也留意到身后被花瓣刺穿的土墙,上面硕大的一片已被打成筛子。
也难怪卫泓哲敢把她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单独留下,因为她的战斗力绝对比得上一群有华无实的侍卫。
“传闻常安殿下身边藏着些黑衣武士,若都是这样的身手也难怪这么多年都能毫发无伤。”
文素不再向前,似是也对姜馥迩有所戒备,与两人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
只是这句话倒暴露了不少信息,至少说明文素和卫泓哲还不了解黑衣人背景。
姜馥迩和邶恒心照不宣互相觑了眼。
“所以你们这次来怎么就那样肯定能带走大公子?”姜馥迩抓住机会反问。
“自是等着大公子自己跟我们走呢。”
文素眨眨眼,那双狐貍般的狭长曜目,光是简单几句话都能勾了人魂魄去。
与她的妩媚相比,姜馥迩甘拜下风。
此时看着她在不远处对邶恒一个劲地挤眉弄眼,她心里那股气就更盛。
“我看他可不见得跟你走!”
这样的争锋吃醋邶恒不是没见过,只是原来那些为了争宠的莺莺燕燕从未令他有过眼下的为难。
一个不能得罪,一个不敢得罪。
“不然,我走?”
邶恒的话打断二人的针锋相对。
但姜馥迩听来,这便是她方才非要留下的后果。
否则邶恒大可以同她呆在一起,何必非要在这个女人面前分得这般清晰?
再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姜馥迩索性冷哼一声,回自己房间狠狠关上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馥迩生气了。
但此时邶恒什么也做不了,即便卫鸿哲打听到二人的夫妻关系,也可理解成是主仆为了伪装身份捏造的。
若他此时真的做出什么反应,反而是对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所以,受理智驱使他不能调转方向去找姜馥迩,只能挪动步子朝着文素的方向去。
看他一脸烦闷朝自己行来,文素脸上挂满笑意,也提步去迎。
“大公子也不说说您这侍从~”她边抱怨边把伤手放在邶恒面前,“瞧把我伤的,饭都吃不成了~”
还以为会得到什么温暖关怀,却听邶恒冷笑一声,“那还不是自找的?”
文素倒也不意外他态度恶略,只收敛作态,哄着他进了邶恒的房间。
靠着屋门的姜馥迩自是希望邶恒能来找她解释清楚这些过往,可随着二人的脚步声越发轻浅,她心里跟着空落下来。
尽管她能猜到邶恒这么做的用意,但还是让她连吃饭的心情也没了,索性上了门闩,吹熄蜡烛便和衣而卧。
刚躺下,就发现她急急忙忙带回来的那袋盐巴还在腰间束带下未及给他。
想到出门前邶恒那一连串的交代,姜馥迩甚至觉得邶恒怕是预料到了今日发生的事。
可他这几日只字未提,这让姜馥迩越想越生气,干脆将盐巴随手一掷,扔在桌上。
她转身而卧,盯着窗外投射进来的皎月寒光,不知不觉便昏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怎得,她竟梦到自己儿时跟着师母学习投掷暗器的情景。
…
“馥迩要记得,暗器之所以不易被察觉,是因为随手可得,什么东西都能用来偷袭。”
师母说着,蹲下身拔了一把嫩草。
“但徒儿学艺不精,控制不了这些绵软的东西。若用石子就简单多啦!”
姜馥迩也学着师母的样子蹲身,却抓了把碎石,说话功夫就尽数朝姜元亓攻了去。
姜元亓反应极快,先是退了几步,而后握着嫩草的手一挥洒,手中软草如小剑一般朝着投掷来的石子抵挡去。
石子落地的叮叮咣咣声瞬间回荡在山谷间,跟乐器敲出的音符似的,煞是好听。
姜馥迩因此崇拜起姜元亓使暗器的功夫来。
高挑的身影稳稳落在姜馥迩面前,印刻了岁月苍痕的眼角因她淡笑更显沧桑。
“这是要用强大的内力做铺垫的,所以才逼着你服用百虫膳。”
提到百虫膳,姜馥迩想起那团蓝色又黏糊糊的东西,表情狰狞。
“那东西看着好恶心…徒儿还是不想吃…”
姜元亓负手走近,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踪影。
“这才是个开始,要想保护好自己,光凭你这点蛮力什么也做不了。”
“唯独内力强大了,才能应对任何比你更强大的力量。”
“所以师母也吃过百虫膳?”
姜馥迩好奇,瞠大双眼等答案。
姜元亓眸色深浓,毫无情绪地看着这眼前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半晌才道:“何止…可是比百虫膳更可怕的东西。”
姜馥迩正欲再问,姜元亓便用指尖抵住她嘴,本还肃然的面色变得更加深沉。
“也唯有此才能捷足先登,获取练武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江海之力。”
——
翌日早。
镇子上的一处简陋民宅忽然大门紧闭,门外还新添了几名身材健硕的守卫。
没多时,当地出了名的仵作就被请进门,直到晌午都迟迟不见人从民宅里出来。
民宅正堂内,卫泓哲拧眉看着刚被仵作验过尸身的两名侍卫。
他用长枪挑开两人沾了血污的衣襟,那里面是两处红到发紫的抓痕,此时已变做黑乎乎的一团,还有深色的脓从里溢出。
这两个守卫的伤是在邶恒小院里留下的,据说昨夜回到住处就已做了处理,谁都没想到一夜之间非但没愈合,还烂至脏腑,竟然要了两个壮年的性命。
他神色更加凝重,蹲下身为了看清那处诡异的伤口。
可那片黑色哪能形容为血肉模糊?该叫做前所未见的恐怖。只见皮肤与绽开鲜血的地方爬满了又细又密的黑虫。
这些小虫在伤口上蠕动,啃食,才让伤口不断扩大,流出血脓。
“小的…小的没见过这种死因啊…”
仵作意识到危机,说话都颤颤巍巍。
他不过是镇子上给生老病死的村人查验死因的,自然没见过这样的事。
卫泓哲收回长枪,递给身边人,拿着块干净棉巾擦手。
“文素那有什么动静?”
侍卫禀:“昨日还算安逸,并没闹出大事。”
卫泓哲略显失望,冷漠地将擦手棉巾一扔,又问:“文真呢?有什么消息?”
侍卫立刻递上一枚字条,上面工整字迹列着几个字。
“已寻到取出玉钥匙的人。”
看似是个好消息,但卫泓哲并不喜悦。他将字条狠狠一撺,毫不掩饰的杀意让站在四周的侍卫都下意识将头埋低。
“汴安在北!和此地正是大调角!”卫泓哲气极,“确定这消息没被人掉包?!”
这是质疑属下的办事能力。
作为卫泓哲最亲近的属下之一,军参罗起也沉默下来,侧脸看着两个侍卫的尸体陷入沉思。
“若是上元节后将孤芽献给陛下,此时还来得及。”
“还用得着别人献么?!”卫泓哲将纸屑扔进明火,“这不跟着邶大公子送上门了?!”
按照计划,玉钥匙该是孤芽亲自取走。
罗起昨日见到姜馥迩身手后的确有所猜疑,但今日文真传来的口信与真相不符,他不敢贸然说出猜测,只得婉转道:“这么说在午丘起死回生的就是她?!”
卫鸿哲不屑一顾,气地坐回圈椅。
“邶大公子怕是早就发现被人追到行踪了!所以没刻意安排她逃走!”
“相比于打草惊蛇,还不如试一把灯下黑的把戏!”
他冷哼:“还真差一点就糊弄过去!”
罗起颇为小心:“如此看来,文真恐怕被人戏耍了。”
卫泓哲看着骤然扬起的火苗,怒火中烧。
“邶恒?!我就说他怎么这样安然理得的躲着?!原来早就把人差到汴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