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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将改变(1 / 2)

一切将改变

空荡荡的走廊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走廊位于可一棵大树上,盘旋的楼梯就附着在大树的树干上,江匪浅本来以为楼梯是直接镶嵌在树干上的,,他发现楼梯下深黑的痕迹,触目惊心。

但是,雷击的痕迹并不妨碍上面楼梯的美丽,每一个台阶都像是被精心打磨过,泛着特殊的光泽。旋转的楼梯一路向上,向着郁郁葱葱的树冠而去,那里是一片星星点点,似乎有万家灯火。

这棵树多大啊?江匪浅迷迷糊糊地想,树木的巨大让他失去了方向的概念,也失去了真实的感觉,身体像是在空中漂浮着,双脚的移动不过是下意识地动作,他已经忘了自己在哪里。

随着不断上升,身边的树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树叶,他看不清每一片叶子的样貌,因为它们都隐身在一片深绿色的朦胧中,只有影影绰绰的影子,恍恍惚惚地飘动着,像是空气中充满了灰绿色的雾气。

但是就在这些雾气中,明亮的光点漂浮不定,像是萤火虫在夏日的夜晚幽浮移动。但仔细看,这些东西都是小鸟,穿梭飞翔,像是在空中编织一张看不见的大网。

江匪浅愕然失声,半天才找回声音:“这些,这些是……”

“是孤烛,没错。“工垂王伸出手,一只胸脯闪亮的小鸟飞落在他手上,轻轻地啄着他的手掌。工垂王高贵的神色中露出不相称的温柔,道:“北方平原上的孤烛,曾经在神山的胥邪中生活。”

江匪浅一时间没法从晕乎乎的感觉中走出来,他问:“这棵树……这是什么树?”

工垂王的声音像是在很远之外:“西方曾经有一个守护神,但这个守护神早在执吾剑现世的时候就离开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江匪浅听过很多遍这个故事,就算是在当前的这种状态下,他也回答的出来:“戴胜——但是这不是戴胜。”

“这当然不是,但是却和戴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戴胜的后辈啊。”

“戴胜,还有后来者?”绿色的烟云在上方涌动,江匪浅擡头,却感觉看向了深海。

“戴胜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棵芽孢,这棵芽孢逐渐长大,成为了现在的样子。”工垂王说着,带领江匪浅继续向上攀登,奇怪的是,这里一个守卫也没有,只有永恒的宁静镇守这个神圣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工垂王终于停住了,前面是垂柳似的帘幕,全部是树木下垂的枝条,上面郁郁葱葱,像是沾满了绿色的粉末。“你即将看到的,就是戴胜的后人,也就是这棵树的‘眼’之所在。”

江匪浅此时反而冷静了:“听说戴胜一面神貌,一面鬼貌,不知道这位是什么样子。”

工垂王带领江匪浅进入了绿色的帘幕中,开始眼前一片绿色,什么也看不清,树叶挠着鼻子,痒痒的很,江匪浅打了个喷嚏。但是随即,帘幕消失,一块巨大的树干裸露在面前。

树干粗大的像是一面城墙,江匪浅站得很近,反而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张面孔之前。这张面孔并没有吓到他,因为他已经在故事中无数次地听到过这样的面孔,甚至在梦中预演过很多次。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古老的东西活到今日,不如从前的灵明旺盛了,那些曾经将他的君父压倒的带灵明的老东西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丢失掉了。

因此江匪浅站在原地,没有丝毫惊讶,工垂王称赞:“异于常人,竟然毫不吃惊。”

江匪浅自然不好说自己早已知道,正要问工垂王下一步怎么做,一揽子枝条就将他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江匪浅觉得自己双脚离地,被送上了天空,他一度以为树想要将他扔出去,惊了一身冷汗。

但是他预计的抛掷并未降临,相反的,他在树枝的包裹中听到了一个深沉浓厚的声音,这声音属实久违了,他的师父和君父曾经喜欢用这种深沉的口气说话,但是仅限于他们两个人之间,对江匪浅,他们用着普通的声调,但是江匪浅却羡慕极了那种陈厚的,像是要在最坚硬的大地上留下脚印的声音。今天忽然听到这样的声音,江匪浅顿时觉得亲切。

现在,这个声音说的是:“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

“知道我能做什么?”

“不知道。”

戴胜的孩子沉默片刻:“有事情求我?”

江匪浅:“听说你是工垂的秘密。”

“算不上,陵安那么多秘密,我不过是其中一个,其他的部族各自都有秘密。”

“但你是最大的一个,谁也带不走。”

“带不走,带不走,我已经是工垂的家了。看看你脚下的,这些都是我的身体,工垂赖以生存的地方。”

江匪浅听话地往下看,雾茫茫一片,人仿佛置身山中。他问:“你能做什么?工垂王带我来绝不是平白无故。”

“我是树。”

江匪浅沉默着,听他说。

“我浑身是木头,只要是你想用木头打造的东西,都可以用我做成。”

江匪浅叹气:“但是现在,我尚且没有需要……”他忽然痴怔了:他其实是有希望的,他希望为林砧立一尊塑像,但是这个想法实在矫情而荒谬,江匪浅很快否定了自己,他说:”我没有需要。”

“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江匪浅满眼都是树,不知道该看哪里——和人说话要看着人的眼睛,和树说话呢?江匪浅闭上眼睛:“我需要让两块土地安全分离,同时打消左土之王侵占右土的企图。”

“看来你需要到左土去了。”

江匪浅被这个说法震惊了:“此话怎讲?”

戴胜的孩子一点也不吃惊,就像任何一个老人一样,年纪是个了不起的东西,就算是再怎么虚度时光的人,也会被时光赠与一些东西。“分离的时候会有短暂的真空时间,这段时间内,一切阻碍都不存在,两片土地之间畅通无阻。”

江匪浅简直说不出话来:“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如果你指的是分离的话,我知道的真不少,毕竟我是戴胜的孩子。你知道戴胜当时去哪里了吗?他去了大千世界,在哪里,他知道了你们几个轮回都不知道的东西。”

江匪浅没时间纠结戴胜涨了多少知识,他就是懊悔没有早点问戴胜的孩子,如果他早知道……

对方看穿了他:“为了知道这一切,你费了不少功夫吧?是不是觉得不值得?”它笑了:“当然不是,如果你对两块土地的分离一无所知,你不会遇见我。而现在你遇到我,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分离更多的东西。”

江匪浅洗耳恭听。戴胜的孩子说:“分离的时候不仅会产生真空,后土还会被压缩,你现在在西方的山脉,东方的族人在东方的平原,但是当天母山脉塌陷的时候,你们或许会见面。”

江匪浅觉得呼吸困难:“那就是说,如果左土之王在这个时候进入后土的话,不仅毫无障碍阻挡,而且可以直接将后土上的人一举消灭?”

“可以这么讲。”

“左土之王可知道这些?”

戴胜的孩子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很可惜,他恐怕知道。他们的黑境看似蒙昧,但是却有着极高的智慧,不然他们就不是先我们存在的了。”

“左土之王的言辞毫不可信——看来,我真的需要去左土了。”江匪浅吐出一口浑浊的气,事情的发展如此百转千回,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知道怎么去吗?”

“请你赐教。”江匪浅顿了顿,问:“恕我冒昧,我如何称呼你?”

戴胜的孩子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愣了片刻,才回答:“就叫千琪罢!”

工垂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你们说完了吗?”

江匪浅朝外面喊:“你也知道千琪,他慢的很,你不要着急。”

千琪被他们都笑了,他的笑声和说话的声音一样浑厚壮阔,像是大山在人眼前逐渐倾斜,很有压迫感。他说:“想要去左土,我可以为你铺路,但是你要记住,我的每一寸身体都会变成通往左土的道路,一分不多,一分半不少,且只有去路没有回来的路。”

江匪浅愣住了,他没想到有这么多的限制,半晌,他苦笑:“你要捐躯,这不合适,工垂王第一个就不同意。”

“他同意与否和我无关,只要后土需要,我就可以,而后土是否需要,就在你的判断。”

江匪浅试图让自己好受一点:“如果土地分离,天母山终究是要倒塌的,到时候就算是他们想要留在这里,也不行。”

“不,我可以是他们的保护伞,就算天母山山崩地裂,他们也可以安然无恙。”

这对于江匪浅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他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说:“所以,如果你成为了我的桥,就意味着工垂的保护伞不存在了?”

千琪没理他,好像是觉得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江匪浅沮丧道:“而且,如果我去的话,这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千琪还是不理他,像是非要等到江匪浅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江匪浅也就不负厚望地说:“而且,就算我去了,也未必知道怎么做——所以你的提议真的值得吗?”

千琪听完了,慢悠悠地问:“你这么想,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还是你打心眼里就是这么想的?”

“有区别吗?难道懦弱不是天生的吗?”江匪浅再次苦笑。

“很多人是的,但是你不是,你的来源不同。”千琪直白地说,一点也不怕这话冒犯到江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