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囹圄
看着她孑然的背影,太子不欲上前打搅,他知道江枫舟在她心中的分量,也知他们二人是患难与共多年的青梅竹马,此番她全了君臣之义,却必要辜负心上人。
只是他刚刚收到寒鸦卫报,魏恭王起兵谋反,河东裴氏奉定康帝诏令,关中军出动万人,左东阑亦奉旨率寒鸦卫与京畿大营千人前去沧州镇压叛乱,营救贤王长史江枫舟。
他希望这些消息能多少宽慰到她,思忖了半晌,走过去将奏报递给了她,说道:“我们尽早动身出发,早一日入京畿地界,表妹也可尽早归家。回京后,我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苏禄绯颔首,躬身一礼,擦干了眼泪,没有言语。太子重新换了衣裳,身上的伤简单处理了之后,由许京带二十骑在前开路,苏禄绯带瞳山卫护佑在侧,齐州大营三十名精锐殿后,向鸾京进发。
魏恭王在江修泽入京面圣的当天,便在沧州祁魏行宫旧址府邸里,竖起了昔日祁魏皇族的旗帜,自称元帝,拥兵两万,欲剑指鸾京。这两万私兵,为祁魏旧戚颍川孙氏、钟氏和开封胡氏、付氏四大家族所筹,声势浩大。
更是在定康帝下旨查抄大长公主府和魏恭王府后,出动数百名祁魏死士,沿沧津往宛南方向刺杀不欲归附的大干地方官员。
魏恭王祁和君将贤王已赴沭水河营救太子的奏报,扔到了地牢中正仰头从狭小窗口望天的年轻公子身侧,戏谑道:“江公子,你在贤王的心中,也不过如此啊。”
江枫舟不为所动,没有去看那一页纸笺,即便衣袍脏污,身处泥泞,也掩盖不住他的松翠之姿。
见他神色淡然,没有意料之中的悲戚和惶然,祁和君有些不满。难道情报有误?不都说贤王视这个残废如珍宝,日前还一同出游,高调得很,怎的听见贤王弃他于不顾,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是说,他在强装镇定?
他耐着性子继续游说道:“听闻江公子芝兰玉树,人中骐骥,太子都曾数次邀你入朝为官。若是江公子肯为朕谋划,待重回金銮宝殿之时,必许公子予高位,宰辅、太傅任你挑选,又何必像现在趋附于一个女娘身后。待你权倾朝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朕的女儿,也随你挑。朕也知公子一往情深,重情重义,到时候朕夺了她的爵位,将她打入贱籍,让她只能依附于你过活,你还愁她不对你曲意逢迎、恭谨侍奉吗?”
江枫舟听他对苏禄绯污言秽语,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瞥了一眼地上的奏报,走到他面前,隔着地牢的栅栏,问道:“魏王称帝了?”
“正是!”祁和君洋洋得意。
现下鸾京一定是一片兵荒马乱,干帝处在太子骤然身死的惊骇中,高氏被江家检举揭发,清党遭受重创,又可借此摘除一直压在他头上的大长公主和汝阳县主,届时他入主京城之时,必可随心所欲。
看着他志得意满的笑颜,江枫舟也笑问道:“今日是五月初几了?”
祁和君不明所以,“初六。”
“最多还有五日。”便会尘埃落定。
“什么意思?”
“意思是,魏帝你最多还能做五日美梦。好好享受!”江枫舟轻笑一声,干裂的嘴唇迸裂处屡屡血丝。他坐回残破的草席,闭目养神,不再与他多费口舌。
“江枫舟,朕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朕现在给了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可高官厚禄、封王拜相的从龙之功,过了今日,你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请便。”江枫舟一指地牢出口,无所谓道。
“你……”祁和君见他油盐不进,怒火中烧。一旁的谋士忙上前劝阻,“陛下息怒,留着他日后可与贤王换些好处,若能擒住江家之人,也不怕他不低头。”
祁和君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吩咐道:“一口水都不许给他喝,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江枫舟,朕再给你一日好好想想,别等到朕动身入京登基之前,拿你祭旗。”
江枫舟听到“登基”二字,先是轻笑出声,然后是哈哈大笑,笑弯了腰,笑到祁和君被心腹谋士推着出了地牢,还在怒吼:“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康平万没想到,入夜时分他下客栈二楼,去马车上拿个药的功夫,江枫舟在房间中消失了。
起初他以为丰致陪公子下楼赏花去了,这家客栈的亭台楼榭景色别致,初入时令人十分惊艳。直到看到丰致提着食盒从外迈入客栈大门,康平变了脸色,上前一把拽住他问道:“公子呢?”
丰致不明所以,“公子不是在客栈内休息吗?刚刚路过的糕点铺子,公子说想吃……公子不见了?”
见康平急急抽身往二楼奔去,丰致也察觉出了不对,放下手中的食盒,连忙四处找寻。
询问其他扈从和客栈伙计,却在空无一人的客房桌案茶杯下,发现了一张字条,为倭文所书,大意为江枫舟被他们掳走,要求贤王五日内亲至此处与之交涉,不然将其枭首示众。
客栈外的白翼暗哨被迷晕,皆未看见绑匪的身影。丰致已经带人前去追踪,康平握笔写求援急报的手不住地在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反复横跳,他把公子弄丢了。
地处沧州,他最先想到的便是魏恭王所为,却猜不到缘由。直到江枫舟被掳劫的第三日,收到了太子于沭水遇袭生死不明的奏报。丰致面色严峻,连日的不眠不休让他眼底乌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们只能先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