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生离死别(2 / 2)

密林小路,身后却是有数道黑影暗中尾随了上来,搭弓射箭,殿后的两名寒鸦卫应声倒地,太子听得身后惨叫,不由停驻了脚步。王芝毅看着欺身逼近的黑影,心下一横,推着太子到刘鸿昕身侧,说道:“接下来,只能靠刘将军了。”

刘鸿昕眼眸猩红,咬牙点头,拉着太子转头偏离了小路。紧追不舍的黑影也立刻分散开来,一小股朝着太子的方向追了过去,逐渐紧逼过来。

刘鸿昕抽刀背对太子站定,将手中的求援信烟点燃,对太子说道:“殿下,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跑。”

太子心下悲戚,却眼神坚定,听从刘鸿昕的指令,手中握紧长剑,向泗宁渡口驿站方向奔去。

他是大干赫青太祖之长孙,隗氏九方后人,命定的龙子贵胄,皇太子丹熙,如何就要命丧在这荒郊野岭,他不服气,他要活着回去,除奸佞、匡正义。

他要做对得起为他舍命之人的明君,要为一路以命护佑他的士卒加官进爵,他要做的事还很多,他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这。

身后刀剑铮鸣,他偏头躲过一支向他飞驰的利箭,却被枯木断枝绊倒,再爬起身之时,数道黑影已经逼近。

渡口驿站近在咫尺,他咬紧牙关,踉跄地转身想要擡步往驿站跑去,却见一女子,玄衣劲装,数步之外长身而立,束发昂头,立挽长弓,箭尖的锋芒,正对着他。

他呼吸一滞,不由停顿了身形,眼睁睁地看着那寒光直奔面门而来,却挪不动脚下半分。

只是,那利箭并没有射中他,而是从他的脸侧飞掠而过,将他身后一名举刀欲砍的刺客带飞出去数丈。

随后,两侧的黑衣人皆被砍翻在地,刘鸿昕也被赶来的张坤救下,长剑拄地,急急向渡口驿站的方向跑来,看到安然无恙的太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太子看到苏禄绯,不由卸了心中的一口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觉得疼,他撑着膝盖缓缓地蹲下,然后坐在了地上,不似一国储君的矜持,劫后余生的痛快和委屈,涌上心头。

自有许京带人前去料理追兵刺客,苏禄绯上前单膝跪于太子面前,将他手中的长剑接了过来,温声说道:“太子皇兄,我来晚了,还请恕罪。”

太子扶着苏禄绯的左臂,垂首深深呼吸着,眼眶微红,隐忍着泪水,低声说道:“王司使,他们都为了我,不在了。”

“臣为君死,太子殿下只要还记他们,他们就没有白白送命。”

太子猛然擡头,苏禄绯的声音虽轻,但振聋发聩。

他环视了一周,看向步履急匆匆的侍卫军卒,看向了远处瘫坐在地、正由军医包扎伤口的刘鸿昕,翻身站起,立直了腰背,沉声道:“走。”

“皇兄,追兵刺客,不止身后的这一波,他们倾巢出动,尚不知回京的路上还有多少杀手伺机行动。所以,我建议,不回齐州大营,我会派出数人扮做您的模样搅乱敌方视线,我们即刻动身回京。”

太子点头道:“好。”

太子以为殉职了的王芝毅被救了回来,伤情严重,太子看着担架上被仔细包扎过昏迷不醒的人,叮嘱道:“务必,要治好他。”浅川堂的医师已经提前被邵涂召来,听得太子的命令,恭谨答是。

京中的动向有寒鸦卫上前与太子细细禀报了,他也知道了追杀他的刺客杀手皆为祁魏旧戚豢养的死士。

当他得知贤亲王府长史被魏恭王勾结的东倭贼寇所掳,意图要挟贤王延缓救援太子之时,他看着一旁正在翻读信函的苏禄绯脸色阴沉,不知该如何前去宽慰。

苏禄绯收到的,正是江枫舟出发前,安排朱翼送给她的书信。信中他详细言说了他此行的种种计划,苏禄绯捏着那三页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显得苍白。

“阿绯,我想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非常生气。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了。与郑国公、高氏和祁魏旧戚的旧怨,一直盘踞在你的心头。迫于时局,你只能依天子所言听之任之,我在一旁无能为力,常感心焦。更是在得知你以身为饵杀斑岁时,自责不已。你我自幼相识,我知你归京袭爵并非贪图权势富贵,只求当年构陷夫人的奸佞付出代价、复贤王府和九方昔日荣耀。我身无长物,仅以粗鄙之身和浅薄谋略,骐骥能够助你一臂之力,借东倭细作与太子南巡,引高氏和魏恭王入局,将其党羽一举扳倒。

我深知此番谋划,凶险难测,十有八九我不能全身而退。是而我以此说动我父,贤王府及秦家、九方诸部此后必承江家情分,而我父及江氏觊觎你的扶持已久,此等于江家百利而无一害之计,他欣然应允。若由江家出面,圣上必不会对你起疑,且高氏和祁魏旧戚,难以逃脱。至于郑国公,既已失圣心,不足为俱,只静待父子相争后,与镇国公两败俱伤之时,再行收割。只是于三皇子,我还请你留他不动。藩王三地三足鼎立,最为稳妥,朝中也如此。有三皇子在侧,他就是对太子的首要威胁。此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便是侍奉我多年的康平、丰致。此番谋划与他二人无关,可用之人弥足珍贵,望他们得你的宽宥。

阿绯,我有幸与你一同长大,相伴数载,不敢奢求天长地久,只愿你于今后此生,肆意自在。与你一起在大安德寺进香,佛祖面前我许下私心,愿来世再与你相识相知相伴。桃园中我为你洗手作羹汤,见你笑颜舒展,已是今生无憾。阿绯,今与你一别,愿你日后春祺夏安,秋绥冬宁,常有良辰,顺颂时宜,伏惟珍重,福寿绵延。

江枫舟拜别,定康二十二年三月初一。”

原来那日的异常,竟是江枫舟在和她道别。他已经打定主意,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换她宿怨的了结。

泪水夺眶而出,苏禄绯揉碎了江枫舟给她的诀别信,面对翻涌的滔滔沭水,双手扣在腰间锦带上,竭力压抑着胸膛的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