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她在不遗余力地帮韩褚争夺隗氏权利,打压郑国公,实则她在等,等鹬蚌相争后,渔翁在等的利。
没人会去想这个孩子会不会健康长大,或者说成为一个足够有资格争夺隗氏一族家主之位的人。
隗氏以强者为尊,若想坐稳隗氏家主之位的人,必要自身强悍,一个体弱多病的少年若没有强大的靠山,即便是将这个位置拱手相送,他也是坐不稳的。
而对于隗氏而言,若郑国公府没落,除了韩褚和昭宁公主,苏禄绯身上流淌着宣德皇后外孙女的血脉,也是最有资格竞争家主之人。
“你需要一个身强体壮的继承人,在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坐享其成,收归隗氏一族的大权。所以江枫舟不行”,秦浅笙一针见血地说道:“且不说女子在生产一事会消耗自身气血极大,你本就先天不足,分娩定会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你的胜算有多大,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年里,你已经在阎王爷面前晃悠了多少圈了。也许别的女子可以有多次机会,但你只有一次,无论男女,必须是个健康的孩子。所以你是功亏一篑放任韩褚坐享其成,还是为自己多留一分以保日后不被太子兔死狐烹的生机,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他起身出了荣园。
苏禄绯知道秦浅笙说得没错。她利用定康帝和太子铲除曾经构陷逼迫阿娘的奸佞,他们也在利用她扶太子稳稳上位继承大统。
他们防着她权倾朝野后夺权篡位,她防着他们过河拆桥兔死狐烹。若说草原是她的退路,那么隗氏就是她的靠山。
只要她或她的继承人做上隗氏家主的位置,皇帝但凡还顾及孝道,就不可能动宣德皇后的娘家。
扳倒郑国公是为了泄愤,而将隗氏牢牢抓在手心中,才是最终目的。
江枫舟这些年服用了太多的药,正如秦浅笙说的,她确实没有信心与枫舟的子嗣会是健康强壮的。
她的难过,赤缇看在眼里,叹息道:“你秦叔今天生气,话说得重,可他说得没错。爹知道你对枫舟有割舍不下的感情。爹跟你保证他此生的荣华富贵,你喜欢他在身边,也可以。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想回来趟这摊浑水,无论怎样爹都陪你。但你不能因为江枫舟乱了你自己的心,辜负了其他人的热忱追随。所以,你好好清楚,对他,究竟是愧疚生情,还是因为有情而心怀愧疚。”
苏禄绯一怔,她对江枫舟,愧疚、珍惜、不愿意让他收到任何委屈和伤害,她习惯了他们的朝夕相处,但从没仔细想过这份感情,究竟有几份纯粹。
见她发愣,赤缇心疼,真希望还能想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她的头告诉她,没事,爹会保护你。可是一晃,孩子长大了,也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承担后果了。
苏禄绯扯着他的衣袖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就像跌倒了的孩童要爹爹安慰一般。赤缇笑着抚她的发,叹息道:“阿绯,你长大了呀。”
怀中传来的,只有隐隐的啜泣声。
在芦园吃了闭门羹的江修泽,又收到了江枫舟敷衍的回信,气得摔了茶盏。
贤王不把江家放在眼里,江枫舟有贤王做靠山,也不把他这个父亲当回事,真是一个个都翅膀硬了。
江槐屿重新斟了一盏茶递了上去说道:“从京中我们的人传回的消息来看,寒鸦卫那边似乎与我们知道的差不多。也就是说,贤王要么是真的没事,要么是出了大事。”
江修泽啜饮了一口,听闻这话,将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在桌上,冷哼一声,心道若是贤王出了什么大事,他那儿子还能在京中坐得住?今日看楚栗中气十足,能有什么事,只不过就是避嫌而已,真是油盐不进,跟先贤王一个德行。
他刚要斥江槐屿目光短浅,突然有家丁急报,芦园传出消息,贤王偶感风寒,推迟前往东北境的行程,将继续在陇阳休养。今日各世家递上去的名帖,除了江家的,都被退了回去。
江槐屿喜上眉梢,“父亲,殿下她……”
江修泽双手拢于袖中,沉思不语。这是他一直想从贤王那得到的优待,可等这优待,全然变了味。
这事儿,不对劲。
苏禄绯哭归哭,哭完之后隔着屏风吩咐楚栗,恢复一切传信,将她感染风寒、难以继续启程赶往东北境的消息放出去,芦园的外围守卫撤掉一半,召江家家主三日后芦园见驾,最后她将刚写好的信折起来交给苏何,“以最快的速度送回王府,交到江公子手上。栗爷,把军中那几个寒鸦卫处理掉,理由说得过去就行。”
楚栗应是,听到少主刚刚好转了些就惦记着那个江枫舟,暗自撇了撇嘴。
之前送到京中的紫叶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竟然斗不过一个病秧子。楚栗一直觉得,少主对江枫舟另眼相看,除了他确实才情出众,主要还是小时候的恩情在。
少主“阅”人太少,才会被江枫舟迷住了眼睛,定要趁着少主在陇阳休养的这段时间,好好带少主“领略”乱花渐欲迷人眼,才能不被浅草没了马蹄。打定主意,他决定明日先送两个合少主眼缘儿的侍从来荣园伺候。
苏禄绯隔着屏风没注意楚栗的心思早已经飘得没边儿了,刚想问黎周呢,一个扎着髽髻的女孩,身穿右衽镶边素色的长袍,腰系樱色绸带,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灵活地跨过门槛,见到楚栗,扑到他膝盖上,奶声奶气地喊道:“爹。”
九桃知道这是楚将军的掌上明珠,在后面想拦又不敢硬拦,她向苏禄绯告罪之后,想要劝说楚小姐随她离开。苏禄绯摆手制止,笑道:“是葫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