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禄绯往陇阳的这趟行程,每两日传信一次,自大军离开汾县,已有五日未得音讯。而江父派人送来的急信中,说贤王闭门谢客,无一人得见其尊容。
“公子,朱翼急报。”
江枫舟接过速速阅览,睿王世子得北境总督之令,调遣晋陇府军剿灭邪教绀蝶,斑岁伏诛。
此等大事,朱翼竟事先未得任何消息。江枫舟惘然,他反复看着这三行字,再看江府送来的信,他闭着眼睛仰目深深叹息一声。
的确,或许,他在瞳山似乎也没那么被信任。
“其他传信往来正常,只有……似是刻意中断了。”只有掌令和少主能够截断朱翼传信,送入的一切正常,却停发了自陇阳送出的,川焦不敢深想。
“我知道了。传令,朱翼按照命令执行,其他的往来确保一切照常。”
“是。”
川焦离去后,江枫舟一人掩面靠在黄花梨圈椅上,脑子快速思索着斑岁伏诛可能的来龙去脉。
与江父信中提及的三种可能都有,还有一种他不愿去深思,却在心中挥之不去。
那就是苏禄绯亲自诛杀了斑岁,现下重伤昏迷。
无论瞳山有意,还是无心封锁了朱翼一切自陇阳向外的传信,无非就是防着任何人泄露有关少主的任何讯息,包括他。所以那最不愿意面对的第三种可能,可能性最大。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想着自掌令遇袭之后到出发陇阳之前苏禄绯的举动。她曾数次进入药阁、她曾避开朱翼传信……既然她早有准备,又与斑岁交过手,应该不会贸然行动将自己置于险境。
他安慰着自己,提笔与江父回信:王府一切如常,望父亲窥探亲王行踪和军机要务时,三思后行。
斑岁既已解决,郑国公没了鹰犬为其鞍前马后,就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圣上不愿脏了手处置舅公,那么若想扳倒郑国公府,煽动小狗咬老狗是最好的办法。
郑国公世子对老国公迟迟不肯放权而心生不满,由来已久。现在只要扔给郑国公世子一块肥肉,那么贤亲王府只需要隔山观虎斗。
如今的局面,长公主自顾不暇;清党得太子重视,高氏便偃旗息鼓,不再与贤王针锋相对;大长公主后继无人,只有魏恭王上蹿下跳,若他能帮三皇子挽回出师不利的局面,那么祁魏一党就还能有逆风翻盘的余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祁魏一朝六百年,虽得言家用自身气数为其续命二百年,但祁魏宗室的势力仍不可小觑。
如今定康帝和太子为保赫青一族统治的大干安稳,尽心拉拢九方少主苏禄绯。但终有一日太子做上帝位宝座,到那时若她还想在北境这辽阔的封地上做得安稳,就需要北境世家的大力支持,尤其是晋陇世家。
扳倒魏恭王,联合晋陇世家,江枫舟思忖时手指在北境舆图的陇中地区上打着圈。
寒鸦卫对睿王世子剿灭绀蝶、诛杀斑岁的反应,与江枫舟如出一辙。
左东阑叹了口气,看来护卫军中安插的探子早被摸查得一干二净,当初留着他们不直接拔除,就是为了让寒鸦卫得到贤王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左东阑也与斑岁交过手,他当然知道就以睿王世子带的那三千兵马,如何降得住有镜花堂支持的斑岁。
这其中定是贤王亲自出马,而现下她在陇阳大营谢绝了所有世家的上门求见,也间接印证了他的猜想。
若是贤王身殒,那大干朝堂必将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与贤王结盟的太子会骤然失去九方军的支持,在苏禄绯数月打压下一蹶不振的大长公主,定会趁势煽动三皇子拉拢明州侯和辅国公对抗太子;西北境、东北境和晋陇各自为政,草原不说趁火打劫也将是隔岸观火。
左东阑不敢深想,却又猛然发现,贤王的归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打破了原来的制衡,令那暗里四分五裂的朝局摆在了明面上,也令维系了近二十年的安稳,顷刻间看起来岌岌可危。
他嗤笑了一声,看起来明面上是执棋人为棋子、为圣上的马前卒,实际上却是傀儡师的障眼法,将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她手中的提线木偶。
左东阑不禁为太子的未来感到担忧,为自己提前将左瑜安送到她身边感到庆幸。同时他也叹息,不知不觉中,他事事以忠君为先的原则,一而再再而三被打破,如今他也要为了左瑜安,不得不配合贤王的计划。
苏禄绯毫不吝啬地将这件大功送给睿王世子,看来是真的无法亲自收拾这个残局,索性顺水推舟送睿亲王人情。
他左东阑若果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向定康帝禀明,这背后其实是贤王与瞳山的行动,那左瑜安会被楚栗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他为左家寻求安身立命之地,也将左家送到了她手里,任她拿捏。
都说先贤王走一步时事先已经想好了未来的十步,也难怪定康帝会说其女肖母,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