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知道,你若是面薄而羞于开口表面心意,可要当心错过良缘。那位公子本宫听太子说过,才情品德都好,样貌也好,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可惜。不过没关系,你若有意,自有本宫出面为你做主。”
“那就多谢娘娘了,若有一日,还请娘娘多多相助。”
“说得哪里的话。”
不知不觉二人走回了仁明殿,虽然初秋的风渐渐起了凉意,但是走了许久路,苏禄绯仍然冒出了微微薄汗,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皇后心道一声糟了,她忘了苏禄绯有心疾。忙命人去请太医院院首前来看诊,苏禄绯摆手道:“不碍事,带着药呢。”她从随身携带的药瓶中倒出了一粒小药丸送入口中。
之前归云殿伺候过她的李嬷嬷,带人进来将桂花糖水、栗子糕、龙须糕和陈皮红豆羹依次摆在小桌上,又为二人斟上了煮好的柘荣老白茶。皇后见她刚刚服了药,便命人撤下了茶水,改换上了槐花蜜水。
苏禄绯一一品尝,确实不甜不腻,甚是清爽,尤其是那栗子糕,比她府上的厨子做得都好。皇后见她喜欢,笑着提议让她带那厨娘回府。苏禄绯非常赏光,除了那龙须糕,另三碟点心糖水都见了底。
整夜没怎么入睡的苏禄绯被暖阳照着,有些困意,皇后便命人收拾了偏殿让她去休息。她则去了上书房。
不似宣德皇后与太祖并肩处理国政,定康帝的这位皇后,本持前朝世家贵女的风范,安于后宅,生儿育女,从不过问朝堂之事。这还是她第一次去上书房求见。定康帝身边的大太监见皇后娘娘驾到,吃了一惊,连忙通禀。
定康帝也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他听闻贤王被皇后请到了仁明殿,便了然她为何事而来。
退摒了内监侍女,上书房内只有帝后二人,相对而坐,如寻常夫妻,在遇到难事之事,互诉衷肠,为彼此排忧解难。
定康帝将苏禄绯讲述的当年先贤王的种种经历对皇后重述了一遍,而皇后也将当年先贤王离京前之事告诉定康帝。上书房的房门紧闭,直至午后才打开。
定康帝复而在上书房宣召贤王,待到未时二刻出宫之时。随后,两封诏书也公之于众。一封是帝命贤王重整九方军五营,编制一如宝安十六年先贤王接管之时。另一封命寒鸦卫即刻彻查翰林学士祁永达遇刺一案。
两诏一出,满京哗然。
一大早,贤王系西域魔教之女、指使刺杀前朝旧戚祁永达得流言闹得沸沸扬扬,为此圣上还罢了朝,宣贤王进宫面圣。没想到下午却是贤王安然出宫,九方军重整编制,遇刺案由寒鸦卫独自调查。
定康帝已经认定祁永达的死与贤王无关,不仅如此,还更加信任贤王。
懿悟大长公主听到后,将手中羊脂如意摔得粉碎。汝阳县主一把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懿悟,急急替她顺气,“母亲,息怒。”
懿悟干瘪褶皱的面容上目眦欲裂,咬牙道:“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丫头,本事手段真是不小。给永禧宫传信,这么多年,该她出出力了。”
两封诏书传出不到半个时辰,淑太妃自清修的佛堂走出,于清政殿前素服脱簪,请圣上严惩杀害她兄长的凶手。言辞戚戚,如泣如诉,矛头却直指圣上包庇罪魁祸首,先贤王之女。
淑太妃是前朝皇族,也是太祖的妃嫔,后宫中仅有的长辈。她这一跪,无疑是狠狠地打了定康帝的脸,也是在向世人宣告帝王不孝。皇后劝住了欲要前往清政殿的定康帝,让她前去劝说。
清政殿前,皇后也一身素服,跪在淑太妃身侧劝说了良久,但淑太妃都无动于衷,定要定康帝给出一个说法。
宫人都被退摒到远处,皇后见好言相劝无法,俯身在淑太妃耳边倏地低低说道:“难道太妃是想要陛下将长公主叫进宫中,当众申斥才肯罢休吗?”
淑太妃听见“长公主”三个字从皇后嘴中吐出,马上停止了哭嚎,直勾勾地盯着皇后,眼神中似带有寒刃。
皇后无惧,继续悠悠说道:“长公主已经失了驸马,其子又即将大婚,若是在这个时候受到君王斥责,失了圣心,太妃娘娘有没有想过,长公主和承恩伯将颜面何存,日后在京中权贵面前又如何自处。您这一辈子都为家族奉献了,难道到头来,还要把女儿和外孙也搭进去?娘娘,您说这一切都值得吗?”
太妃听闻皇后之言,阴骘的笑容中竟带有一丝如释重负,她沉声说道:“没想到,皇后这些年,还真是深藏不漏。”
皇后深深地看了淑太妃一眼,随即扬声道:“快来人,太妃娘娘晕倒了。送娘娘回宫休息,传太医!”
苏禄绯回府的时候,江枫舟、林女官等人都在门口等候。见她平安归来,林女官红了眼眶,转过身去默默抹掉了眼泪。苏禄绯上前轻轻抱住了她,林女官叹息一声,心道这个坎,算是跨过去了。她带着众人纷纷告退各司其职,苏禄绯推着江枫舟往衡渊堂走,一路无言。
荷花池中的游鱼见人靠近,纷纷浮上来觅食。苏禄绯在水中扬了一把鱼食,问道:“阿爹可有什么消息?”
江枫舟叹了口气,“苏总管供述了掌令遇袭的全部过程,但朱翼还没有能搜寻到掌令的踪迹。青翼已经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津州,我想今夜应当还能收到一些消息。”
“鸿庆阁,是你传信给我的?”
“嗯,睿王殿下在宫中安插了两个亲信,一个是宫门守卫,一个是前廷内监,二人都是西平人士。那个叫绿安的小太监,兄长在西北军中效力,他为人贪财了些,但不过是为了打点他那些干爹们,好往上爬,都是为了能在宫里活下去。至于那个宫门守卫,他妹妹是晟文院里的一等侍女。利益相交,人与人的信任才能长久。这二人各有所图,所以暂时值得信任。”
江枫舟看她盯着水中游鱼沉思不语,心中默默叹息。若是以往,她定会调笑,那他想与她交换些什么利益。看来掌令一日没有脱离险境,她便一日精神紧绷,不复往常轻松自在,于是问道:“殿下入宫时间,比我想的要久,结果也比预期的要好许多。倒是我很好奇,殿下怎么说动圣上同意重组九方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