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阿吱格外不满,它在昭宁的怀中,见到两只雁鸟的一刻便炸毛低吼,一双黑漆的猫眼瞪得溜圆,呲着锋利的虎牙与胡须宣泄着恐吓。两只鸿雁也不甘示弱,高昂着头颅,张开未受伤的翅羽,两雁一猫就此开战在即。
昭宁险些制不住阿吱,云锦衣裙也被阿吱的利爪勾起了丝,忙命人钳住两只活雁的长颈带了出去。
昭宁点着阿吱额头上一撮金色,一抹笑意浮上唇边,她央求了皇后,出宫去找苏禄绯,只是没想到,苏禄绯被韩褚先一步约到了云外雪。
韩褚来京已快两旬都没有和苏禄绯见面。云外雪的顶阁中,苏禄绯先一步落座,正在翻看骆十升整理的西南线报。西川郡王世子与信州侯的长子下月末进京参加昭宁公主及笄与出降,信州侯府的事情,她还需韩褚的一臂之力。
顶阁中的地龙早已熄灭,春日暖意盎然,顶阁的门窗都微开着,骆十升虽早已命人撤下了熏香,但阁中的檀木香仍隐隐萦绕。苏禄绯正翻到西川昆仑雪中春的账目,察觉身后似有异动,执笔的手一顿,随即摸出了一尾金针藏于指间。
掌风突然自后颈袭来,苏禄绯侧身曲臂格挡开这一掌,乌木鼠须笔调转了一个方向,坚硬的笔杆直刺来者目间,另一手指间中的金针已经刺上了他的咽喉左侧,白皙的颈间一滴血珠迅速凝聚,泫然欲坠。
韩褚不敢挪动分毫,亮明双手示意自己认输,苏禄绯收回金针转身就着桌案的烛火,将针尖置于火上燎烤。韩褚摩挲了下颈间,他知道苏禄绯手下留情,刺得本就是偏了要害半寸。
苏禄绯用锦帕擦拭着金针,戏谑道:“今日世子爷好生威风,这京中以后娶亲若是送不了活雁,可就要被说道了。”
韩褚拱手笑道:“还要感谢殿下,若非殿下相助,韩某也耍不来这个威风。”
“昭宁公主值得。她很好,大哥有福了。”
秦素溪曾在夙锦集中对苏禄绯写到,忌盲婚哑嫁,忌情感强求,忌门户不对。所以在苏禄绯看来,昭宁公主与韩褚在利益联姻中互生情愫,相敬互重,实属难得。
言笑过后,苏禄绯将西川世子与信州侯长子的事情说与了韩褚,他闻言沉吟道:“促成西川世子抱得心上人,信州侯子袭爵,前者好说,后者可要小心犯了圣上的忌讳。”
定康帝于封爵一事上可谓十分吝啬,若不是苏禄绯与韩褚于定康帝而言,是为太子日后登基拉拢的朝中与边关重臣,镇国公府与贤亲王府也无望复起。
所以对于信州侯府而已,还需要一个明正言顺的机遇。
“既然圣上不喜欢增加侯爵勋贵,莫不如先腾出一个?”苏禄绯将淡了的湄潭翠芽倒了出来,重新沏泡了一壶,浓郁香气再次淡淡萦绕于室,也冲散了隐隐残留的檀香。
见苏禄绯说起先扳倒一府勋贵,韩褚率先想起了凉州侯之女。他将李鹭带着魏恭王二女在翁苑围堵他的事大略讲了一遍,苏禄绯不与置评,将茶壶置于小炉之上,说道:“近来魏恭王带着他的两个女儿在京中上蹿下跳,圣上命三皇子送嫁公主至燕山关,便是有意敲打。太子早有清算前朝祁魏旧戚的打算,三皇子这时候拎不清凑上前去,实在是蠢笨不堪。至于凉州侯府,李氏气数已尽,不必等我刻意动手,降位袭爵是早晚的事。凉州侯夫人无亲子,郑国公式微,凉州商号被楚栗和昆仑蚕食殆尽便是他们的结局。”
韩褚点头,“只是郑国公不会善罢甘休。他还占着隗氏家主之位,皇帝轻易动不了他。”
“皇帝动不了,太子未必就动不得他。况且狗急跳墙,这三个月以来他的计谋屡屡失手,如今尚且还能心平气和,我不信若是三年内他拿不回九方兵权,还能沉得住气。”
“别说三年,若是信州侯之子承袭复起,郑国公就坐不住了。”
苏禄绯一凛,“信州侯之死与郑国公有关?”
“我没有实证,曾有一人因欲强行出关却无官蹀文书,被边军巡查之时扣住。后来查证此人是信州侯身边的侍卫。信州侯的侍卫要从辽西边关逃走,此事颇为奇怪。母亲令人彻查,但此人被扣住后就疯癫了,嚷着有人要杀他。军中怀疑他是装疯,没想到刚过五日,他就被刺客灭口。死前只来得及说他受人指使杀了信州侯,但无物证也不知他如何杀的人。半年后辽西才收到信州侯死于坍塌废墟中的消息。刺客身手狠辣,当时关押此人的守卫是边城县衙的官差,也都被杀了。刺客被围堵后吞毒自尽,身上的衣物和佩剑母亲一直留着。直到经伯父辨认才确定是绀蝶之人,因此推断信州侯之死恐与郑国公有关。”
“信州侯的死因年久不好查,只要复起侯位,郑国公自然会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