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举风波
顾常毅自江枫舟入府后,发觉苏禄绯散发的凌厉之气不知不觉柔和了许多,但他仍觉得,殿下周遭有太多男子侍奉,江公子更是住在了与她一墙之隔的堂院,他深觉不妥。
苏禄绯儿时身边的侍女是蓉辰,娴真在江淮苍青山生下了苏禄绯,当时服侍在娴真身边的便是蓉辰,秦素溪的弟子之一。苏禄绯喊她蓉姨,鹿姬叛乱中蓉辰为保护她受重伤故去后,苏禄绯很长时间都没有离开老睿王的随园,身边的侍女皆是睿王妃派来照顾她起居的。
后来霜儿到了她身边后,除了青棠时不时回到她身边,多年来她身边的侍女只有霜儿一人。
顾常毅找到林女官倾诉,想她去劝谏殿下,男女大防。但林女官听后莞尔一笑,“顾大人多虑了,殿下自有分寸。”见顾常毅还想再唠叨,她敛了笑意,正色道:“顾大人,殿下绝非寻常女子,她身边的人和事,我劝大人莫要多嘴。”随后她福身一礼转身离去,徒留顾常毅怔怔然。
武举的第一日与第二日,京畿大营设外场,考弓马骑射及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等武艺,太子亲临。
京畿禁军虎贲营统领熊大宇和东宫侍卫统领李丞保随侍左右,苏禄绯暗中打量二人,熊大宇感受到上首的目光,微微侧目。
恩公许京的书信他已收到,他原本以为恩公在书信中必然会对这位新袭爵的女亲王美言夸奖,却不成想信中举荐了一位京中门阀子弟入京畿大营,这名高门公子便是寒鸦卫首领左东阑的侄子。
他此前听说这左家公子入了寒鸦卫,但不长时间就请辞了,还以为是位受不了辛苦的公子哥。年后到了他这京畿大营,从小兵做起,不叫苦不喊累,每日有使不完的牛劲。他曾多次试探左瑜安的本事,其身手与武略皆是不凡,所以他更好奇,左瑜安为何放着寒鸦卫的监察司员美差不做,跑这来和新兵蛋子们一起受磋磨。
一向笑呵呵的左瑜安,只有被问到这一点时,挠着头只苦笑,什么也不说。
他能说什么,敢说什么?这次武举他被安排在贤王一侧值守,对上贤王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只觉头皮发麻,全身汗毛炸立起来,左腿的伤犹自幻痛。只怕如今都没有几个人知晓这位魔头的狠辣,估摸着各个都还以为她不过是位承袭母辈荣耀的闺阁小姐。
黎周无暇考究场上的百步穿杨还是勇猛过人,他生怕有细作混入考生中浑水摸鱼,行刺少主,或是刺杀太子、意图往贤亲王府泼脏水。他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上,在苏禄绯身侧侍立,眼神凌厉地扫视着场下每一个人。
今日天有薄云,遮挡了些刺目的日头,东宫侍卫统领李丞保额头仍有些汗意,太子此前交代他暗中仔细观察贤王身侧的侍卫,若能看出些身手门道也是极好的。李丞保军营行伍出身,于江湖做派知之甚少,只觉贤王身边的侍卫,各个肃杀之气盛然,不似军中行事风格,令他心存疑惑。
本次武举的第一场考核骑射,所用的马匹皆由兵部车驾司和太仆寺调配,太子看着那群并非如同禁军所用马匹一般膘肥体壮,皱着眉头问苏禄绯:“西北骑军睿王叔帐下,也是这等光景?”
苏禄绯欠身回道:“回太子殿下,睿王帐下骑军马匹情况如何,臣不敢妄言。西北民风彪悍,牧民所用的马匹并不高大,四蹄粗短背平腹大,壮实耐寒且护群好斗,与宁州的这批马匹不同。听闻宁州所饲养的马匹,即使喂饱了草料,腹肋也显露在外,看似是羸瘦又毛长筋露养不肥,实则不然。”
魏久衡是武举考官之首,听闻此话,微微侧目,心中诧异。他眼中的苏禄绯,无非是定康帝因其母的缘故,格外优待着她。可她归京后无论朝堂清党还是内宅暗斗,那些老奸巨猾之辈似乎又未从她这得分毫便宜,魏久衡已是对她心存芥蒂。
此女,并非她面上显露的那般孱弱。定康帝那句,其女肖母,所言非虚。
明日仍有第二场考核营阵、地雷、火药、战车等考项,今夜太子与苏禄绯都宿在了京畿大营中。左瑜安带一小队巡逻了周遭,望向苏禄绯的营帐外伫立的侍卫,若有所思。他没有看到那日在地牢中殴打他的那几人,而正当他陷入在思绪时,身后传来女子浅浅惊呼,“呀!”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在看见他有一瞬惊愕,随即掩饰了过去。他并未见过她,但显然对方是认识他的,看衣饰是贤亲王府女官。莫非……
他生怕这名女史声张那晚他在贤王府的过往,为左府招致祸患。忙想上前解释,那女子见他朝自己快步而来,慌乱中转身奔逃回了贤王营帐驻地。
校尉吕伟看到这一幕起了误会,在他看来,左瑜安调戏贤王的女官不成,欲追去挟人。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脚踹在左瑜安腿窝处,身后两名兵卒上前立刻将扑倒在地的左瑜安反拧双臂制伏。
左瑜安正全神贯注在追那名女官,不察身后突然有人袭击,一个眨眼他人就被按压在地,只听有长官喝道:“放肆!军中意图侵犯女官,实乃重罪。来人,卸了他的甲,押着他随我去向贤王殿下请罪,听凭发落。”
左瑜安一听便知被误会了,挣扎起身要与吕伟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落在吕伟眼中,便成了狡辩未果。吕伟冷哼一声,令人拖着只着里衣的左瑜安向贤王营帐驻地走去。
左瑜安入东海王府行刺那晚,霜儿见过昏迷中的刺客,但并不知此人身份,乍然在军中巡逻兵卒中遇见此人,自然是惊骇,忙跑回营帐中想要将此事禀告给苏禄绯。
只是她才开口说道她见到了一人,南午在帐外禀报:“启禀殿下,巡防营校尉吕伟,押送一人前来求见请罪,请殿下定夺。”
苏禄绯正在翻看朱翼奏报,没有立刻回应南午的通报,而是转而问霜儿,“你看见谁了?”
霜儿小声道:“殿下,是那夜进东海王府行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