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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雄竞雌(二)(2 / 2)

在场宫女纷纷笑着摆手,其中一名道:

“您老不必客气,梦龄性子好,又降得住太子殿下,大家平常都靠她照应着,谢您生个好女儿还来不及呢。”

“哎呦,折煞老朽了,梦龄自小离家,能有今天都是她自己的造化,老朽可不敢居功。”

张父嘴上谦虚着,脸却乐成一朵花,钱袋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张母也欣慰地笑:

“我们梦龄运气就是好,遇到的同僚都是好人。”

张父又问:“梦龄呢?怎么还不过来?”

张母接话:“是不是忙着侍奉太子殿下抽不开身呐?”

那名宫女悄悄瞥了眼立在角落的梦龄,从始至终她不发一言,只静静旁观着,看看他们会不会认出自己。

见梦龄仍然没有站出来的打算,那名宫女陪笑:

“您二老只管安心等着便是。”

“好好,侍奉主子要紧,不急,不急。”

张父这边笑脸应着,那边张母已经顺着宫女的目光注意到了梦龄,一开始只是好奇的瞟了一眼,瞟完,忽觉有种莫名的牵引,揉揉眼,又仔细看去。

与母亲的眼神一相接,梦龄身不由己地颤了一下。

出于母女连心的默契,张母神情一震,噌地站起身来:

“梦龄?”

她没有否认,怔怔瞧着母亲。

张父一惊,立即往这边看来。

其他几名宫女对了个眼色,默默退了出去。

张父张母顿时明白过来,快步到了她面前,上下左右细细打量,张母含泪微笑:

“我们梦龄长成大姑娘了。”

张父鼻子一酸,扬手打了一下她肩膀:

“这孩子!进来也不说声,多大了还玩捉迷藏!”

眼前的两张面孔,十多年前就被绘进画里,梦龄自小看着,可谓是印进了骨子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然而隔着时光,终究还是蒙上一层陌生。

甫一相见,竟忘了如何与他们相处。

梦龄心底酸涩,微微张着嘴巴,忘记了说话。

气氛略有些冷淡,张父张母也不知该怎么套近乎,面容尴尬起来。

张母忽地打了一下张父,责骂道:

“都怪你,打孩子干啥?这细皮嫩肉的,经得起你那一下吗?”

“哎呦,爹不是有意的,梦龄别往心里去啊。”

张父忙低首致歉,余光瞥见桌角,啪地拍了下脑袋:

“瞧瞧我这记性,给你带的东西都忘了!”

说罢,他转过身去,拎起放在桌角的竹篮,掀开盖在上面的麻布,笑着呈给梦龄:

“开春了,村口的桑葚结果了,爹第一个爬上树,把头一茬最鲜最甜的,全给你摘了!来,尝尝!”

紫黑油亮的桑葚密密麻麻堆在竹篮里,梦龄瞧着,霎时红了眼眶,情不自禁地喊出声:

“爹,娘。”

“哎、哎!”

张父忙不叠的应,也立时红了眼眶,张母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泪如泉涌:

“我的孩子!”

梦龄唰地也落下眼泪,泣声问出那个萦绕已久的心结:

“你们干嘛骗我进宫?”

张母泣不成声,张父叹了口气,解释道:

“爹娘也是没法子,咱家出了事,宅子被抄了,钱也散没了,穷得叮当响。算命的又说你容易被六亲所累,爹就求周道长带你走,去南方谋个出路,谁知周道长说南方与你相克,你命里带贵,宜北方,不如送往紫气皇城,当一名普通宫女,或可转祸为福,另有一番作为。”

“可怜我的女儿——”张母松开她,捧住她的脸,哭道:“走的时候才四岁,那么大点,晚上连个被子都盖不好呢。”

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梦龄心结已破,温声安慰母亲:

“不妨事,都过去了。”

张父在旁看着,轻轻擦了下微湿的眼角,把竹篮放回桌上,朝梦龄招手:

“来,别傻站着,坐下吃果子。”

“对,咱们要吃最鲜的桑葚呢。”

张母忙抹了泪,拉着梦龄坐到桌前,麻利地倒出果盘中的桃子,往竹篮里盛了一碟桑葚,端到梦龄面前:

“来之前都洗过了,干净着呢,放心吃。”

“嗯。”

梦龄拈起一颗放进嘴里,轻轻一嚼,清甜的果汁四溢。

张父期待地问:“好吃吗?”

梦龄点头:“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张父拍拍竹篮,笑道:“方才那些宫女来,爹宁愿给银子,也不愿拿给她们尝。哼,这一篮子桑葚,全是留给我们梦龄的,谁也分不得,毕竟我们梦龄说了,她可能吃了,一盆可不够!”

噗嗤——梦龄被父亲逗乐,呲起小白牙笑了起来。

“瞧瞧!”张父开心地指给张母看,“这笑模样,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张母笑着点头,拈帕来给梦龄擦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再无间隙。

雨渐渐地停了,下晌儿,梦龄送父母出了府衙,嘱咐道:

“殿下近日公务缠身,等忙完了,肯定要去咱家看看师父留下的那幅画,爹,你千万要护好那个石墩,莫出什么意外。”

“放心。”张父拍拍胸脯,“爹爹把它当佛像供着呢,就差给敬柱香了。”

梦龄莞尔,送他们上了马车,挥手作别。

车轱辘滚动,马车渐行渐远,驶出一段距离后,车帘忽然掀开,张父冒出脑袋冲她喊:

“梦龄,那篮桑葚够不够?爹再给你摘点,等你回来吃?”

“够!”梦龄笑喊,“我又不是小孩子,您这么大年纪,可别上树了!”

“好,好。”

张父笑着缩了回去,复又放下车帘,马车驶过转角,消失在视线之内。

梦龄心里暖洋洋的,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往回走,快至门口时,只见太子在锦衣卫的陪同下缓步而出,紧接着孙伯坚从偏僻角落蹿了出来,扑通一声,拦路跪下:

“太子殿下留步!”

太子假装诧异,放下刚刚掀开的轿帘,回首望向他。

孙伯坚高举一纸诉状,声音洪亮:

“小生孙伯坚,状告都转运使郭正与内官熊保沆瀣一气,制造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