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竞雌(二)
这声呻吟一出来,他瞬间睁开眼,一张脸涨个通红,下意识去瞧她的神色。
“别动。”
少女微嗔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只纤手滑至他的下巴,轻轻一扳,他的脸又侧了回去。
擡眸,悄悄瞄去。
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一眨一眨,专注而认真地盯着自己耳朵,她坐在一侧的绣墩上,一手控制着他脑袋,一手则拈着根拧成麻花状的发丝,一下一下往自己耳道里送,发出轻微的哗啦啦响声。
是的,这个姿势——便于采耳。
是的,这就是她——去火的方式。
“好啦,换另一侧。”
她抽回发丝,推了他肩头一把,他翻了个身,她也搬着绣墩来到醉翁椅另一侧坐下,依旧与他正面相对。
纤细的发丝轻轻没入耳朵,所带来的触感,好似一道轻微的电流涌遍全身,酥麻酥麻,说不出的舒适,整个人如置云端,变得轻盈起来。
太子复又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份美妙。
......
......
......
微妙的氛围里,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道不清说不明的——男女情愫。
那俊美的脸庞,那温柔的抚摸,那矜贵的少年——
她不排斥,一点都不排斥。
甚至,喜欢靠近。
只是心里却没底,他是在作弄她?还是在试探她?
“殿下。”
纤柔的指端在他腕间轻轻摩挲,她先开口试探:
“奴婢在你心里不是宫女,那是什么呢?朋友?”
朋友二字一出口,他脸色微微一变,啪地弹了她个脑瓜崩:
“是块木头!”
这算什么答案?
她轻揉着眉心,这时咚咚敲门声传来,林林在门外唤:
“梦龄,你爹娘来看你了!”
“爹娘!”
梦龄忙不叠的推开太子,起身离椅,哒哒跑至门口,打开门扇,擡脚就要奔出去,林林却一把拽住她手臂,扬扬下巴:
“头发。”
“唔。”
梦龄俏脸一红,这才发觉一头秀发仍披散着,林林没说啥,她倒先心虚起来,忙解释道:
“方才我拔根头发给殿下采耳来着。”
“嗯。”林林会意一笑,“你且收拾着,我先让人带他们到门房候着。”
“好。”她想到一处,又道:“林林姐,你找几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待会儿和我一起过去。”
林林一愣,很快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好。”
这么出去容易遭人误会,梦龄干脆折身回去,借着太子房里的铜镜挽起头发,恰好早晨出门时,也是在这里换装的,一应发饰皆在,倒是顺手。
太子斜靠着床梆,抱着双臂,悠然欣赏着这一幕。
真像个晨起梳妆的小媳妇。
咦,为什么是小媳妇呢?那自己站在这儿,岂不像她的——
唇角不自觉勾起,他的心底愈发荡漾。
梦龄感受到他的目光,回首嗔了一眼:
“干嘛老看着人家?”
他咳了一声,掩饰道:“我是在想,你为何要找几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一起过去呢?”
梦龄神色一黯,整个人陷入矛盾忧伤的情绪里,连自称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
“我想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我的模样,会不会认出我。”
他眼神一动,瞬间生出共情,收起那份荡漾的心绪,温声道:
“你心里还介意他们骗你进宫的事对吧。”
“嗯。”梦龄垂下脑袋,“在宫里时,天天盼着和他们团聚,可真到了这一天,又忍不住害怕,万一发现他们并不在意我,只是瞧我成了太子跟前儿的红人,才巴巴的给我写信,巴巴的来看望我,那我便和万岁一样,连仅有的幻想都没了。”
太子步至她身前,掌心搭在她肩上,柔声宽慰:
“别怕,见了再说。”
“嗯。”她轻声应。
太子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他们若教你失望,咱就不回去了,把宫里当家也一样。”
宫里当家?怎么当?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擡眸,对上他温柔的瞳孔,攸地又红了脸。
眼前还有事,不好再与他拉扯,她忙敛了心神,插上最后一根发钗,快步出了屋。
门房。
张父张母满含期待地坐在里边,眼尾眉梢都挂着笑意,张母伸着脖子往门口张望,张父拍拍她手背:
“哎呀,坐好!人一会儿就过来了,注意仪态,这是沧州府衙,咱们梦龄是太子跟前儿的红人,别给她丢脸!”
张母不好意思地笑笑,收回了脖子,正了衣襟,端好仪态,安安分分坐了会儿,忽道:
“她爹,都说女大十八变,隔了这么多年,也不知咱们梦龄长成什么样儿了,要是跟其他宫女一块儿过来,怎么认呢?”
“这还不好认?”张父眉梢一挑,“咱们梦龄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哪个漂亮哪个就是她呗。”
“啧。”张母轻轻白了他一眼,“进宫的哪个不漂亮?别忘了,人家选宫女,第一个看的就是模样!”
“这倒也是。”张父挠挠头,“全天下的美人都在紫禁城呢。”
张母想到一处,喜道:“福相啊!都说咱们梦龄有福相,自然是哪个长得最有福,哪个就是她!”
“对对!”张父笑着附和,“最有福的就是咱梦龄!”
说话间,几名宫女端着果盘、糕点、茶水鱼贯而入,打眼一瞧,年纪都差不多,个个长相标致,张父张母并未多想,还以为只是纯粹的招待,张父掏出一袋银子,挨个给在场宫女发去,哈腰笑道:
“来得急,又下着雨,没带什么礼,一点心意,请大家喝点茶,往后啊,拜托大家在宫里多照应些我们梦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