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做完这些,程卿云携司步凡离开。
余尚深深望了眼四周,亦随之入鬼界。
此时白天,鬼域的天空却如风雨欲来般阴黑。青山也比往日更加黯淡。
刺骨寒风拂过,体感瞬低了几分,脚下的花草无力地垂起枝叶。
树上的灵鸟更是烦躁地扇动翅膀。
人死入地府,或转世或化鬼,鬼间地域广袤无垠,但鬼者因拥有法力,其数量被严格限制,以确保三界平衡稳定。
每位化鬼者会拥有石头一颗,提醒他们鬼间数量如何。
石头变红那刻,即表示数量超载,需清理鬼者数量。届时鬼间会进入众鬼无意识相厮杀局面,是为鬼廿杀。
鬼廿杀基本五百年一次,但一次之后,只有三成的鬼可以存活,其余全部湮灭。
赵平鸠不耐烦地“啧”起声——司步凡血条忒厚。
按计划,去年方与鹤大闹鬼域时,她就该葬于鬼间。
未料竟活了下来。
可恨那时她因入梦魇,遭遇重伤,整整养了近一年的伤方恢复些法力,这才得以运用分身之力,未料她还顽强跳跃着。
如今鬼廿杀将至,不说自己结局如何,司步凡是一定要去的,细心谋划了这么久,她不甘计划再次失败。
不远处,余尚已厚道地将程卿云支开,只留司步凡在此。
半鬼巫的一只眼睛被血红色袭卷,异色双眸望过来,整个人可与鬼风比冷凉。
“别这样看着我。”赵平鸠甜笑起来,面容没有一丝愧疚。
她为何要愧疚?愧疚什么?愧疚她必须死?
培养天神之路上,谁会在意一介凡人的生死?
“呃——”赵平鸠的笑容僵在脸上,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脖颈已被司步凡钳制。
怎么这么容易接近她?
司步凡眼中滑过一丝疑惑,随即被狠厉取代。在她手下,女人脸色被遏到几近扭曲,艰难地颤动声带,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与此同时,脚下土地震动起来,小石块不安地翻腾着,不时砸在脚上,而大地深处,依旧是似乎要裂开般摇晃着。
“别这样看着我。”司步凡笑语盈盈,“你现在这样,着实不算漂亮。”
赵平鸠在对方神血气息的逼迫下,早已瘫坐于地。听她这么说,神色不自觉一怔。
??这般神态……
“……死后,可,投胎转世……重获新生,为何要……执拗于如今的活着。”
柔媚又委屈的声音,是恶魔的低语。
“这便是殿下活了五百的年的态度吗?”司步凡收起一闪而过的思考,攥着她的脖子,猛然往下按,“凡间录在何处?放出来,保你一条鬼命。”
对方不答。
她再施法,身下人五官皱起,脸色更加苍白。司步凡一惊,不知赵平鸠的法力竟如此微薄,但只犹豫一瞬,又质问起来。
见她要说话,司步凡微收了力道。
“你看这……四周的混沌,哈哈哈,鬼廿杀已经来了。”
“我要凡间录!别说无关话。”
“你觉得,你一个新生鬼,在情感方面,比得过他们吗?”
鬼廿杀时众鬼失去意识,这时不再是单纯的比拼法力。唯有内心执念繁重者,方可有无限的能量支撑法力。
一般而言,鬼龄越大,执念越深,越容易存活。毕竟,化鬼愈久,愈想念。
“所以……马上就要被湮灭了,还执着于什么凡间录?”
这罢方语毕,一道刺眼白光如种子般自土壤里迸发出,带着冷冷寒意,破土那刻,百尺内皆为白霜覆盖。
好在司步凡反应及时,快速跳至一旁树上,这才没有被冰封寒意伤到。
阴暗浓稠的天幕中折现出几丝黄光,未多久,生死簿于黄晕中闪现,慢慢地旋转,扩大,最后遮蔽天空,漫延至无边无际。
冷风簌簌而过,生死簿快速翻页,其上用笔墨写的鬼名,在黄光照耀下,如同雨水蒸发般消散,没入不见五指的混沌。
除了被震得发麻的双脚,不远处,似乎回荡着幽灵的鸣响。
“又是鬼廿杀了啊。”
司步凡猛然回身,见那女鬼轻悠悠悬于线光交织而成的光圈之上,于漆黑的周遭破出一抹光亮。
她也在望司步凡,居高临下地俯视。
鬼廿杀时,鬼王以身为光,定义鬼界中心;这个时候,也是众鬼挑战鬼王,成为新鬼王的合适之机。
可能鬼廿杀开始时,鬼王便被湮灭,新鬼成鬼王,余鬼继续群起而攻之,直至廿杀结束,那个存活的新鬼便是鬼王。
五百年前,赵平鸠于鬼廿杀开始时便湮灭了旧王,孤魂野鬼一个,明亮至结束。
混沌散去后,众鬼臣服。
是以如今新的鬼廿杀虽开始,未曾有鬼敢于挑战。他们虽失去意识,却不约而同地只与同伴相斗,不接近光亮处。
最危险处,一时间成了最安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