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折扇再次回到手中时，盈盈缀于其间的黑金早已被暗红取代，浓厚的血腥气于扇面上晕染开来。
司步凡轻轻一推，周身妖风大作，司家神血的气息随空气袭卷，所经之处人神鬼皆痛苦躲避。
唯有那人紧闭着双唇，穿过腥风血雨向这边而来，脚下夏花鲜艳盛开来，是夜色遮挡不住的热烈。
突破赵平鸠束缚时，司步凡便注意到他眼中的痛苦反馈，虽一闪而过，却在见者脑中挥之不去。
彼此相隔不长也不近，程卿云破咒又施法，待行至步凡身边时，脸上衣上早已缀满血色，而他柔顺细腻的银发亦沾染上血珠。
“步凡——”一贯轻柔的音色，此刻多了几分克制。
司步凡扇柄直抵对方咽喉，相靠近那瞬，折扇上泼墨般流淌的暗红血光，极有灵性地在程卿云脖颈环绕旋转。
与此同时，还有些向下飘落的血红暗珠，落于夏花叶上时，焉了那绽放。
“那是……”余尚微惊。
“‘伞’者，‘扇’也，所谓‘司伞’，不过是非人非神非鬼的第四生物的幻化。”
之前相遇时，仅以为是诡异的司府少年，没想到竟如此难辨，直到现在才认出来。
赵平鸠暗吸一口凉气：司步凡与那生物缔结了条约，以带有鬼间系统的神血与之融合，竟成了半鬼半人的形态。
如此……神书该怎么记载？
对计划有多大的影响？
“你退下，我与她谈。”司步凡努力镇定开口，喉间抑制着散不去的苦涩。
程卿云摇头，脸颊上那道狭长的伤口已经止血。
明明还没开始，却一幅战损样。
明明足够战战兢兢，却仍不得安安稳稳。
“那你想怎样？继续囚我？醒来后又会是谁离去，娘？爹？屏儿？
只要合理，我们都会是你成神的一环。
过去我无法反抗，那现在呢？我有了法力，不再是你们任意宰割摆布的对象，即便最后——”
程卿云倏然前倾与她相拥，生生挡住了最后的话语。即便最后会怎样呢？
谁又可知。
晨曦初露，东方欲晓。阳光展现的第一刹那，便被法力定格。
“我因过早化鬼，易于控制，便被鬼王封住情欲感知，成为无情无感者。
这一特性与青山师所要求的品性即为相似，因而有极大的潜力成为此。
但因为青山师皆由天神担任，而我是鬼，为了成功，鬼王采取折中的办法——
即保留鬼籍保持鬼身，但是经历属于天神的劫数，以求顿悟。”
见司步凡听进去了，程卿云继续解释，
“虽然这个过程和目的我不知，但我确实，在客观上享受了属于青山师的种种益处；
并且在即将成为半神的道路上，拥有了超出客观能理解的能力。”
“程卿云……”
“所以凡凡，这一切因我而起，没什么……不甘与委屈，我会摆平的。”
如果不是被赵平鸠选中培养，他这一辈子，只会是平平无奇的长大，做一个平平无奇的鬼。
而这一捣腾，他有幸再见父亲，再回凡间，并且，与她结识相知，两次。
反正阴阳注定两隔，假若没有他的干涉，凡凡会长命百岁，一生顺遂。
挺好。
相逢即是上上签。
没有再值得贪恋的了。
望着他那副淡定异常的模样，司步凡眼睛一涩，失去夏夏那刻的悲痛抽离再次袭来，嗓子似被棉花堵住般发不出声，只能无声与他相拥。
“我们一起与她谈，好不好？”
司步凡点头。
程卿云眉眼弯起，一如曾经，如往日很多个的平平常常。
待她心情平复后，程卿云抽出一只手，将时光还回。
太阳继续升起。
只一恍惚的功夫，程卿云已经挣脱束缚来到司步凡身边，赵平鸠好看的眉眼蹙起，正准备发话时腰间一痛，擡手拨出一束线光，发现曾经圣洁至极的光亮浮现出星星血丝——
鬼廿石变红，时间不多了。
“人鬼有别，互不干涉，楚国师和太子不要再执著于七皇子，他早已逝去，也早已不管人间事。”
天将亮了，神鬼也不适合待下去，赵平鸠无视楚巫求助的目光，转身那刻扯出腰间线光，踏上由此连接而成的抵达生死线的通界桥。
一场不合时宜的晨间风在背后狂乱地舞动着，吹的在场者青丝飞扬，纷纷乱乱之下，他们的容颜脸色却渐趋好转。
有人解开了国师布的阵。
金秋清晨，四周漫溢着孟春时节才有的浓郁花香。不用猜，自是青山师的手笔，在抹去在场凡人昨晚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