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伏击
断臂崖像是用一把砍刀把山从中间劈开,山的一边成了断臂崖,山的另一边被震碎,溅落到下方的碎石铺成河床,流水一天天逝过,尖锐的石块渐渐磨成浑圆的鹅卵石,湍急的河水漫过花色的鹅卵石,静静地向人宣示这里的岁月。
现在是枯水期,浅浅的河水急速地越过鹅卵石汇入旁边的大河。断臂崖由青色发亮的岩石构成,崖壁从河床直直地升向天空,崖壁高峻陡峭,崖壁上开凿了一排排方孔,方孔口径一致,方孔中放着方形盒子,羽月惊奇地指着那些方形盒子,泽兰开玩笑地说那是尸骸的抽屉。
母亲曾经告诉重明,山里人靠着山,山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我们靠着水,水里面有什么就吃什么,山里人有山里人的习气,水上人有水上人的习气。
猎手的习气则是山水相逢,皆为我用。
找准一个浅水区,猎手们鱼贯而行,重明淌水跨过河流,重明胸部紧贴着崖壁,脚蹬崖壁的罅隙,双臂打开,两手抓住崖壁凸出的岩石,以保持身体不往下掉,她擡头瞟了眼上头的天空,此时只要一阵轻风,就足以把她从崖壁吹落。
重明头昏眼花,内心紧张得要命,她试着放松挺直的身子,压下颤抖的嗓音,尽力保持镇定,冲
话音未落,两颗巨大的石块从崖头滚下,撞到崖壁的突起,碎石四溅,石块飞落到河床。
突如其来的意外反而让重明镇静下来,她独自一人,朝崖壁的一个石洞攀爬。
江蓠泽兰,黑荆羽月,飞鹤苍耳,祂们两人一组,分别用根绳子束在腰上,踩着麦冬开拓的攀爬路线,跟在麦冬后面。
羽月缩到一块岩石的影子里,朝一侧的黑荆叫唤,“吓死我了。”黑荆咬着嘴唇,望着河床中的那块石头,盯了好一阵,缓缓擡头,见麦冬双脚垂在空中,单臂攀岩,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掉落山崖,黑荆对此有所准备,她感到一阵极度的悲伤,她打算闭上眼睛,又见麦冬晃动双腿,突然腾空,跃向侧壁,身子紧紧地吸附在崖壁上。
黑荆的眼睛瞪得滚圆,麦冬缓慢地移动脖子,脸面离开紧贴的崖壁,笑了起来,她笑得很俏皮,“刚才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
苍耳怀疑石块是山民捣的鬼。为了尽快爬上崖顶,祂们胆颤心惊地跟在麦冬后面,小心翼翼地切向落脚点,祂们迫不及待地想绕开山民的领域,羽月过于着急,一不留神踏空了,胳膊擦过利石,腰间的绳子一下子被绷得紧紧的,黑荆感觉身体迅速地往下沉,羽月快速地扒住崖石、踩进崖坑,乐呵呵地说,“没事,没事。”
崖壁的那个崖洞入口立了两根柱子,重明伏在那里,外面的光线透过狭窄的洞门,幽暗的光线下盘腿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对重明的到来似乎并不奇怪,他注视着重明,重明跳进洞内,向前迈了几步,那是一个头戴毡帽、满脸皱纹的老人。
“你是域里的猎手?”
“是的。”重明说完,又摇摇头,表示否定。
那老人接着说,“很高兴见到你,你不用害怕,我知道外面都说我们吃人,我们不会害任何人。”
重明并无特别的动机和目的,潜意识中她觉得路过山民的界地,她应该去和祂们打一声招呼,她坦率地说道,“没有亲眼所见,我并不相信外面的谣言,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我们需要经过此地。”
“这是最好的理由。”老人拍了拍手,洞内亮堂了,这是一个呈卧倒状葫芦的石窟,葫芦的底部开了很多洞门,洞门探出一个个脑袋,齐刷刷地用好奇的眼神盯着重明,老人转头朝祂们说,“这是我们的朋友。”
石窟四壁布满开凿的石柜,地板上摆着石头桌子,石头椅子。有人端上来两碗冒着热气的茶水,老人从容不迫地端起一碗茶,慢悠悠地说道,“这是山里的特产,你要尝尝,它跟山里的众多山禽野味一样珍贵独特。”
重明端起茶碗,模仿老人的姿态慢慢地抿了一口茶,重明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变化,片刻之前,她还带着迟疑犹豫徘徊在幽暗的洞外,此刻,洞内熠熠生辉,一切都显得亲切而熟识。
老人问重明愿不愿意听故事,这时,老人的身边围上来几个戴着毡帽的小孩,祂们的帽子上插着两片羽毛,重明想起从崖顶落下的石头,担心麦冬祂们会再次遇到伏击,她想尽快赶上祂们,起身准备要走,老人站起来,从石柜上头拿了一根人字型的带子,带子的三个端口都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圆盘,老人说这是很久以前,一个朋友留在这里的,重明带上它,或许很多妖魔鬼怪都会显现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