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
两滴。
鲜红如血的汁液，顺着老鬼颤抖的手，滴入了周邦彦干裂的嘴唇。
那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血菩提”，带着一股奇异的、炽热的力量，瞬间涌入他冰冷的四肢百骸。
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灶膛里，投入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
周邦彦那剧烈抽搐的身体，奇迹般地，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也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但总算有了生机的苍白。
那股盘踞在他心脉之中、阴狠霸道的毒气，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节节败退，最终被那股炽热的力量，死死地压制在了丹田的一角。
命，暂时保住了。
老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不良帅看着周邦彦平稳下来的呼吸，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肉眼可见的疲惫。
他将那个已经空了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收回怀中。
仿佛失去了一件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
同一时刻，樊楼。
太医院的王院使，战战兢兢地跪在李师师的床前，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淌。
他刚刚为李师师诊过脉。
那脉象，虚浮、杂乱，时断时续，分明是中了某种奇毒的迹象。
但诡异的是，这毒，他竟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根本无从下手。
而皇帝的命令，是让他“仔细地瞧瞧”。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治不好，是死。
查不出真相，恐怕，也是死。
“王……王院使，”李师师的声音，气若游丝，从锦被下传来，“我……我这是什么病？”
“这……这……”
王院使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师师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但她藏在锦被下的指尖，却死死掐进了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着脸上的那份虚弱。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要让皇帝知道，自已中了毒。
但她不能让皇帝知道，是什么毒，又是谁下的毒。
她要让皇帝，自已去猜，自已去查。
只有皇帝亲手查出来的真相，才是最有力的武器。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柔弱。
“罢了……或许，是我命该如此吧。”
“劳烦院使了，您……请回吧。”
王院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间让他窒息的阁楼。
他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李师师那双看似无神的凤眸中，闪过了一抹运筹帷幄的、冰冷的笑意。
她知道，她这步棋，下对了。
……
不良井，石室。
周邦彦的眼皮，轻轻地动了一下。
他醒了。
这一次，不再是短暂的、耗尽心神的清醒。
他的意识，如同拨开云雾的月亮，逐渐变得清晰。
剧痛依旧，但已经不再是那种撕心裂肺、无法忍受的程度。
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但持续的暖流，正在他残破的经脉中，缓缓流淌，修复着那些断裂的、枯萎的组织。
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不良帅那张布满褶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