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心中一凛，他听出了皇帝语气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叩首道：“毁我雄关，杀我将士，理当……夷其三族！”
“好一个夷其三族。”
赵佶点了点头，脸上，竟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拿起御案上的一支紫毫朱笔，在一卷空白的圣旨上，开始奋笔疾书。
他的字，依旧是那名动天下的“瘦金体”，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只是，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刺骨的杀气！
每一个笔画的转折，都像是刀锋划过骨骼的声音！
片刻之后，他停下笔，将那卷还带着淋漓墨香的圣旨，扔到了蔡京的面前。
“念。”
一个字，不带任何温度。
蔡京颤抖着双手，展开圣旨，强忍着心中的惊骇，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前拱圣营罪臣周邦彦，叩阍宣德门，言辞悖逆，其罪当诛。然，其以八十孤忠，血战西水门，阻辽军于城下，护我汴京不失，功过难断。”
“朕，念其忠勇可嘉，更念其父护国有功，不忍加诛。”
“特下旨：着周邦彦……戴罪立功，即刻起，总揽西水门防务，整合残部，死守国门！若西水门再失，提头来见！”
念到这里，蔡京的心已经沉入了谷底。
他接着念下去，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
“另，殿前司都虞侯高俅，御前失仪，调度无方，致使忠臣血溅宫门，即刻起，革去其殿前司一切职务，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西水门之安危，自此，与高俅及其殿前司满门上下之性命，一体相连！若周邦彦战死，或西水门有失，殿前司上下，一体……陪葬！”
“钦此！”
最后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大殿中轰然炸响！
蔡京念完，整个人都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他明白了。
全明白了。
这哪里是圣旨？
这分明是一道，用阳谋和人命写就的，最恶毒、最无情的，血色诏书！
皇帝，醒了。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糊弄的艺术家。
他用一道旨意，就将周邦彦和高俅，这两个原本不共戴天的死敌，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他将周邦彦这颗烫手的“死棋”，推向了必死的战场。
赢了，是天子圣明，用人不疑。
输了，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将高俅和整个殿前司，连根拔起！
一箭双雕！
好狠的心！
好毒的计！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赵佶看着瘫软在地的蔡京，脸上那丝诡异的微笑，愈发浓郁。
他缓缓走回御座，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府。
“下一位，该轮到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