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城隍庙内,几十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邦彦。
他们是拱圣营最后的薪火,是大宋在黑暗中最锋利的刀。
只要周邦彦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冲向太尉府,用自已的血肉之躯,去撕开那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然而,周邦彦却沉默着。
他的面前,铺着一张由漕帮帮主张横连夜送来的、汴京城的详细舆图。
舆图之上,用朱砂清晰地标注着高俅的太尉府,以及其周边所有的街道、暗巷、高楼。
密密麻麻的红点,如同蛛网一般,将太尉府层层包裹。
那是皇城司的暗哨。
“少帅,情况……不容乐观。”
瘸腿的老王,声音沙哑地开口。
他是拱圣营的老斥候,最擅长情报刺探。
“根据张帮主的情报和我们兄弟们的探查,高俅府邸的防御,已经达到了禁军大营的级别。”
“明哨三十六,暗哨七十二,几乎没有任何死角。”
“更麻烦的是……”
老王指着舆图上,太尉府内院的一个小圈。
“这里,是高俅的私人卫队,‘铁鹰卫’的驻地。”
“这支卫队,约有百人,全是从西军百战老兵中挑选的死士,只听从高俅一人号令。”
“他们装备精良,擅长合击之术,日夜轮换,寸步不离地守在高俅身边。”
“可以说,想要在太尉府里刺杀高俅,比登天还难。”
庙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众人心中的那股狂热,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们不怕死。
但他们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铁匠冯霍,也难得地冷静了下来,瓮声瓮气地说道。
“那帮铁鹰卫,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生,我们这点人手,根本冲不进去。”
一个性子急的汉子不甘地捶了一下身旁的柱子。
周邦彦看着舆图,手指轻轻拂过膝上的“镇国”弓,弓身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了窥探神机营秘密时那股生命被抽离的寒意。
他压下心中动用那股禁忌力量的念头。
那是最后的底牌,不是复仇的利器。父亲留下的,是智慧,是谋略,不是同归于尽的疯狂。
“猛虎,看似无懈可击。”
周邦彦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它总有打盹的时候。”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它……不得不打盹。”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周邦焉的意思。
就在此时,一名漕帮的探子,急匆匆地从庙外跑了进来,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周邦彦。
“周大人,樊楼传来的消息!”
周邦彦接过纸条,展开一看。
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用胭脂画下的、断了一根弦的琵琶。
周邦彦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他和李师师约定的、最高等级的警讯!
也是……一个行动的信号!
他猛地抬头,看向众人,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
“师师……已经开始为我们创造机会了。”
……
樊楼,顶层雅间。
李师师依旧被软禁在此处,窗外,是铁鹰卫和皇城司的眼线,密不透风。
但她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依旧平静如水。
她正在对镜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