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锤,从他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冯霍猛地抬头,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平安香!
这是拱圣营袍泽之间,报平安的独门信号!
他发疯似的冲出铁匠铺,循着那气味传来的方向,一路狂奔。
最终,在巷子尽头的一棵老槐树下,他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了十年的狼头图腾。
“噗通!”
这位在死人堆里都未曾流过一滴泪的铁血硬汉,在这一刻,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发出野兽般压抑的悲鸣。
“兄弟们……我……来迟了啊!”
他没有停留太久。
因为他知道,这信号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他回到铁匠铺,从那深埋在淬火池底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柄尘封了十年的、比门板还宽的重型陌刀。
刀身之上,血迹犹存,煞气冲天。
……
一夜之间。
汴京城里,一个个看似毫不相干的普通人,一个教书的先生,一个说书的艺人,一个守城的兵卒,一个在权贵府邸当差的护院……
他们纷纷在各自的角落,看到了那个相同的狼头图签,闻到了那久违的平安香。
他们放下了手中的笔,合上了口中的话本,卸下了身上的差服。
他们从床底,从墙角的暗格,从院中的枯井里,取出了那些尘封了十年的兵器。
刀、枪、剑、戟、弓、弩……
这些曾经属于大宋最精锐的战士,这些在黑暗中蛰伏了十年的孤狼,在这一夜,被同一个声音唤醒。
百川归海。
他们只有一个方向——城西,城隍庙。
破败的庙宇内。
周邦彦缓缓睁开眼,他的伤势,已在“神机图”的滋养下,恢复了七七八八。
他能感觉到,一股股强大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向着这里汇聚而来。
他站起身,走到庙外。
月光下,一道道沉默而坚定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走出。
他们有的衣衫褴褛,有的身着仆役差服,有的甚至还带着一身的酒气。
但他们的眼神,却是一样的。
一样的狂热,一样的忠诚,一样的……视死如归。
他们走到周邦彦面前,没有一句话,只是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行了拱圣营最庄重的军礼。
为首的,正是瘸腿的老王,和铁匠冯霍。
周邦彦的目光,从他们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扫过。
他看到了太多熟悉的、本应早已死去的面孔。
他的眼眶,湿润了。
“兄弟们。”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我,周邦彦,回来了。”
“恭迎少帅!”
山呼海啸般的低吼,从这些汉子的喉咙深处挤出,带着十年的委屈,十年的悲愤,和十年的期盼。
“恭迎少帅,重掌帅印!”
“恭迎少帅,血债血偿!”
周邦彦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镇国”铁弓。
“三日之后,月圆之夜。”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落,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要用高俅的人头,祭奠我父亲,祭奠所有惨死的兄弟!”
“杀!杀!杀!”
冲天的杀气,在这一刻,几乎要将城隍庙的屋顶掀翻!
这股蛰伏了十年的力量,一旦被唤醒,便足以让整个汴京,为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