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邦彦与李师师在废弃的地宫中,为“神机营”这个名字而心神巨震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牵动了汴京城最高处的两根神经。
太师府。
书房内,檀香袅袅,沁人心脾。
被削职软禁的蔡京,非但没有半分颓唐,反而比往日更加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惬意。
他正坐在书房里,悠然地品着一盏新进贡的雨前龙井,姿态优雅,仿佛刚刚在金殿上跪地求饶的不是他。
那本在金殿上让他身败名裂的账册,此刻就随意地摆放在他的手边,仿佛那不是催命符,只是一本无足轻重的闲书。
一名心腹管事,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汇报着监察司的动向,以及那场闹得满城风雨的“义卖”闹剧。
“太师……那周邦彦,如今已是官家心腹,监察司上下,被他整治得服服帖帖。还有那李师师,竟敢将……将那贡品锦缎剪碎了卖,引得全城百姓都在看我们府上的笑话……”
管事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懑与不解。
蔡京抿了一口茶,茶雾氤氲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让他查。”
他淡淡地说道,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查得越深越好,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至于那块锦缎……她想卖,就让她卖。她要多少钱,我们就给多少钱。她不是想收回散尽的家财吗?老夫,帮她。”
管事一脸错愕,完全不明白太师为何会是这般反应。
这不等于把脸伸出去让人打吗?
蔡京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冷笑。
“官家留我一命,不是因为他仁慈,而是因为他需要我这条老狗,去咬高俅那头饿狼。”
“周邦彦,不过是官家新磨的一把刀。这把刀,现在不拿来砍我,还能拿来砍谁?”
“他越是用力地砍,高俅就会越疼。等到高俅坐不住了,这盘棋,才算真正开始。”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边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残月。
“传话下去,启动‘静水计划’。”
“告诉我们的人,收起所有的爪牙,像石头一样沉到水底,任那周邦彦如何搅动,都不要有任何反应。”
“但,给我死死盯住一处地方。”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冰冷而锐利。
“景灵宫。”
……
与此同时。
太尉府。
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高俅同样一夜未眠。
他不像蔡京那般故作镇定,那张素来阴沉的脸上,此刻满是暴戾之气,眼中的血丝如同蛛网般密布。
铁鹰卫的覆灭,是他心中永远的痛,那场大火,仿佛至今还在他眼前燃烧。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皇帝那深不可测的眼神,以及那个新成立的、直接扎在他心口的钉子——监察司。
谋士徐宁侍立一旁,轻声分析道:“太尉,周邦彦这把刀,看似砍向蔡京,实则刀柄,握在官家手里。我们若与他硬碰,正中官家下怀。”
“那你的意思是,就任由他这么嚣张下去?”
高俅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乱晃,滚烫的茶水溅出,他却恍若未觉。
“当然不。”
徐宁的脸上,永远挂着那副和煦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