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空气,因周邦彦那一声低沉而急切的命令,瞬间凝固。
火把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那里面不再是古井无波的沉静,而是一片燃烧着渴望与焦灼的火海,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把它……给我!”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紧紧抓住李师师手腕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
李师师从未见过这样的周邦彦。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那座沉默的、可以依靠的山,是那片深不见底、能吞噬一切风浪的海。
无论面对何种绝境,他的眼神永远清醒,他的脊梁永远挺直。
可此刻,这座山在颤抖,这片海在咆哮。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是足以将她捏碎的力量,更是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激荡与恐惧。
她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像是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直抵他内心最深的伤口。
那里,正在淌血。
良久,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周郎,这不是印信。”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在了周邦彦沸腾的心上。
他微微一怔,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几分,眼中的狂乱也褪去少许,恢复了一丝清明。
李师师缓缓地,将自已的手从他掌中抽出,然后,用另一只手,温柔地覆盖在他那只因激动而冰冷的手上,用自已的体温去温暖他。
“它是一把钥匙。”
她抬起手腕,让那枚在火光下泛着幽光的银镯,呈现在两人眼前。
“确切地说,是半把钥匙。”
李师师的目光,从周邦彦的脸,落到那枚承载了她二十年命运的银镯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宿命般的悠远与哀伤。
“它不属于拱圣营,它属于我的母亲,二十年前,惨死在冷宫中的贤妃,林氏。”
她开始讲述那个被尘封了二十年的秘密。
那个关于《妆匣录》的真相,关于苏念薇用一生守护的遗言。
她的声音平静,却字字泣血,将一桩宫闱惨案,一桩惊天阴谋,在这死寂的地宫中,缓缓铺陈开来。
“苏姑姑说,母亲临死前,将开启地宫的舆图,用回纹针法绣在了这张手帕上。而开启这玄铁柜的机关,则是这枚玉佩。”
“但这两样,都只是外围的锁。真正能解开最终秘密的,只有这枚银镯。”
“而启动它的,不是机关,不是暗号……”
李师师顿了顿,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周邦彦。
“是血。”
“贤妃的血。”
话音未落,她已做出了一个让周邦彦瞳孔猛缩的动作。
她将手腕凑到唇边,毫不犹豫地,用贝齿狠狠咬破了自已的指尖!
一滴鲜红的血珠,瞬间沁出,在昏黄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周邦彦想要阻止,却已然不及。
他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那滴血,带着李师师的体温,精准地滴落在银镯那看似光滑的表面。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滴血珠,没有滑落,反而像被海绵吸走一般,瞬间渗入了银镯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咔……咔嚓……”
一阵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机括转动声,从银镯内部传来。
那声音,像是沉睡了二十年的心脏,在这一刻,被至亲的血脉唤醒,重新开始了跳动。
在周邦彦骇然的目光中,那枚浑然一体的银镯,表面竟然裂开了一道道细密的缝隙。
缝隙中,透出微弱的、非金非玉的暗色光芒。
最终,“啪”的一声轻响,整个银镯从中间断开,向两侧翻折,露出了它隐藏了二十年的核心!
那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盾印”,更没有什么“山河图”。
只有一枚小小的、造型古朴的、由某种不知名黑色金属打造的……弓形模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