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桩……”
周邦彦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猛地站起身,因动作过急而带倒了身旁的石椅,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在地宫中回荡不休。
脑海中那张烂熟于心的开封府舆图疯狂旋转,无数的街道、坊市、城门如流光般闪过。
最终,画面“轰”地一声定格在西北角的——西水门!
“冬至子时,西水门开……”
开宝寺那个老僧传递出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如同烙印般再次浮现,每一个字都灼烧着他的神经。
这句看似寻常的谶言,与账册上的线索,在这一刻,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黑色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西水门,临近汴河,因漕运繁忙而人员混杂,守备向来是诸门中最松懈的。
若有大军突入,这里无疑是最佳的缺口!
他想起来了!
账册中那条关于“花石纲”船队的记录,其中有一处不起眼的标注!
“船队于汴河下游陈桥驿废弃码头短暂停靠,补充薪炭。”
陈桥驿……废弃码头……
太湖奇石……内附剑甲五千……
所有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被一根无形的线轰然串联!
那所谓的“太湖奇石”,不过是载于船体上层,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
真正的杀机,就藏在船舱的夹层里!
在那处废弃的码头,借着夜色与“补充薪炭”的名义,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卸下了整整五千副铁甲!
而负责接应这批足以颠覆乾坤的武器的……
周邦彦的目光,如被毒针狠狠刺中,死死定格在账册那一行字的末尾,那几个让他肝胆欲裂的蝇头小楷。
“接应者:拱圣营旧部。”
轰——!
他的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父亲的旧部……
他的眼前,瞬间闪过一幕幕画面。
那个总爱把他扛在肩头,笑声爽朗如洪钟的铁牛叔。
那个每次从边关回来,都会给他带西域蜜饯的陈六叔。
还有那个教他拉开第一张小弓,告诉他“拱圣营的箭,只为护民”的老七……
那些曾与父亲在边疆并肩浴血,那些在他儿时曾将他高高举过头顶,发誓要用生命护卫大宋的铁血汉子……
他们,怎么会?
是真的变节了?
还是……被胁迫?
亦或是另有隐情?
他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