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司的血腥味，被一夜的秋风吹散了。
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却牢牢地盘踞在每个人的心头。
周邦彦用铁狼的头颅，震慑了所有的鹰犬。
但这远远不够。
一支没有灵魂的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他需要的，是能与他同生共死，将后背完全交付的……袍泽。
他需要的，是那些在汴河的血色月光下，与他并肩作战过的兄弟。
入夜，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监察司的后门。
马车在汴京城错综复杂的巷弄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破败的铁匠铺前。
这里，是他们临时的据点，也是最后的退路。
周邦彦下了马车，独自一人，走上前，轻轻叩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他没有用手，而是用一种独特的、三长两短的节奏，用佩刀的刀鞘，敲击着门环。
这是确认安全的暗号。
门内，几乎是立刻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门轴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豁然拉开。
一股混杂着铁锈、煤灰和浓烈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开门的，正是那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独臂汉子，铁牛。
他看到门外站着的周邦彦，那张满是狰狞伤疤的脸上，先是极致的狂喜，随即，那只独眼中便涌上了滔天的愤怒与心疼。
他没有跪下，而是猛地一步跨出，伸出那只仅存的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周邦彦的肩膀，将他从头到脚狠狠地打量了一遍。
当他的目光触及周邦彦官袍下隐约可见的血迹和苍白如纸的脸色时，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少帅！”
铁牛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
“您……您受苦了！”
没有客套，没有礼节，只有最直接、最痛切的关怀。
周邦彦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大壮哥，我没事。”
他拍了拍铁牛的手臂，示意他放心。
“先进去说，外面不安全。”
铁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周邦彦迎进了那间狭小、脏乱的铁匠铺，并警惕地关上了大门。
铺子里的火炉，燃着微光，上面正煎着一罐气味刺鼻的伤药。
角落里，还躺着两名身上缠满绷带、昏迷不醒的汉子。
正是“汴河追凶”一役中，侥幸从火场里被拖出来的拱圣营旧部。
周邦彦的眼神暗了暗，声音低沉地问道：“其他人呢？陈六……还有老七他们……”
铁牛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张刚毅的脸庞上，浮现出无尽的悲恸与自责。
“少帅……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
“噗通”一声，他重重地跪了下去，那只独拳狠狠地砸在地上。
“我们……中计了。药库是陷阱，铁鹰卫布下了天罗地网。”
“老三为了破开机关，用身体卡住了地刺……老七为了掩护我拿到东西，自已冲进了刀阵……还有陈六，他为了给您断后，射出最后一支箭后，钟楼那边……就再没声音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哽咽。
“我们去的九个人，加上我，只活下来三个……还都废了。”
周邦彦闭上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