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矾楼。
天下第一的销金窟,权贵名流的聚集地。
今夜的矾楼,却比往日任何时候,都更加热闹。
不是因为有哪位达官贵人在此宴饮,也不是因为官家赵佶微服私访。
而是因为一则在短短半日之内,传遍了整个京城的消息。
——汴京第一名妓,李师师,要在矾楼顶层的“揽月台”,公开“义卖”一件失窃的珍宝。
那件珍宝,正是前几日,太师蔡京府上被盗走的那匹,本该作为他七十大寿贺礼的“万福流云锦”!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将蔡太师的脸面,从地上捡起来,再狠狠地,用脚碾上几百遍!
整个汴京城的权贵圈子,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狂徒,敢如此触怒当朝太师。
也想看看,这背后,究竟是哪方神圣,在和蔡京这头庞然大物掰手腕。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矾楼之内,早已是人满为患。
能登上顶层揽月台的,无一不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目光,却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那用红布盖着的托盘。
红布之下,就是那匹引动了满城风雨的锦缎。
“咚——”
一声清脆的锣响。
满场瞬间安静下来。
在万众瞩目之下,一道纤弱的身影,缓缓步入揽月台中央。
依旧是那一身素雅的白衣,未施粉黛的脸庞,却比任何浓妆艳抹,都更能夺人心魄。
李师师。
她不是那个妩媚动人,以风月娱人的歌姬。
此刻的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悲悯,眼神清冷,却又仿佛燃烧着一团足以焚尽罪恶的火焰。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台下众人,盈盈一拜。
然后,她伸出纤纤玉手,揭开了那块红布。
“嗡——”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只见那匹“万福流云锦”,在灯火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华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锦缎之上,用金丝银线,绣着一百个形态各异的“福”字,其工艺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此锦,名‘万福流云’。”
李师师的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乃江南织造,耗费上千名绣娘,历时三年,方才织成。其所用金银丝线,足以让上万户百姓,安稳度过这个寒冬。”
“然,此等万民脂膏,却只为一人之寿。”
“师师一介风尘女子,人微言轻。只知汴京城外,流民失所,饿h遍地。城中米价飞涨,百姓以泪洗面。”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些衣着华贵的权贵,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师师不才,偶得此物。愿将其义卖,所得银两,尽数用于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也算,是替这锦缎,替那上千名绣娘,积些阴德。”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她将自已,放在了“慈善”和“为民”的道德高地上。
谁敢反对,谁就是与满城灾民为敌,就是不仁不义。
台下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李师师这番话,和她身上那股决绝的气势,所震撼。
“师师姑娘,好气魄!”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
瞬间,叫好声、掌声,如同潮水般响起。
李师师对着众人,再次一拜。
然后,她拿起一把金剪,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剪了下去!
“咔嚓!”
华美无双的锦缎,被剪开了一个口子。
她将那剪下的,约莫一尺见方的一块,高高举起。
“万福流云锦,第一福。”
“起价,一百贯!”
疯了!
所有人都觉得李师师疯了!
将价值连城的贡品剪碎了卖?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但更疯狂的,还在后面。
“我出三百贯!”
一名富商高声喊道。
他买的不是布,是名声,是向李师师背后那股神秘势力示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