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拍惊堂木,满脸悲愤,声音嘶哑地讲述起一个“护国忠良惨遭构陷,逆贼之子妄图翻案”的“新故事”。
故事里,蔡太师成了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孤臣。
高太尉成了忠心护主、拨乱反正的勇将。
而那镇守边关二十载,令辽人闻风丧胆的护国大将军周御,却成了一个勾结外敌、出卖军情的卑鄙小人。
所谓的“大小三百余战”,成了与辽人演戏的铁证。
所谓的“身中七十二处创伤”,成了苦肉计的笑柄。
最后,周御“畏罪自杀”,而他那狼子野心的儿子周邦彦,为了给家族翻案,伪造账册,构陷忠良,妄图颠覆大宋江山!
故事讲得声泪俱下,跌宕起伏。
底下的茶客们听得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真的假的?周将军当年可是咱们大宋的军神啊!”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想想,若不是心虚,那周邦彦怎会深夜闯宫,定是做贼心虚!”
“就是!太师何等人物,岂容一个黄口小儿污蔑!”
舆论,正在悄然发酵。
同样的场景,在汴京城大大小小的茶楼、酒肆,开始上演。
虽然大部分百姓还处在将信将疑的阶段,但那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已经被成功地种了下去。
漕帮总舵。
议事厅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砰!”
漕帮帮主张横,这位在汴河上叱咤风云的汉子,此刻双目赤红,一拳将身前的八仙桌砸出一道清晰的裂痕。
“欺人太甚!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如此污蔑老将军!”
他胸口剧烈起伏,如同被困在笼中的猛虎。
“帮主,现在外面已经开始传了!再不想想办法,等这些谣言坐实了,周大人和老将军的名声,就全毁了!”一名心腹舵主焦急地说道。
“办法?”
张横颓然坐倒,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我们能怎么办?去跟那些说书的拼命?还是满大街地告诉百姓,太师在撒谎?”
“我们是混江湖的,我们手里的刀,砍得了人头,却砍不断这满城的悠悠众口啊!”
整个议事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蔡京这一招,比直接派人刺杀周邦彦,还要阴狠百倍。
它要杀的,不是一个人的命。
而是整个拱圣营,在天下人心中的名!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码头消息的探子匆匆跑了进来。
“帮主!有件怪事!”
“说!”张横没好气地吼道。
“昨夜子时开始,城东的几家小粮行,突然开始大量出米,价格比市价还低了一成。但奇怪的是,买家却不是城里的百姓,而是几艘不起眼的乌篷船,连夜就把米运走了,去向不明。”
探子顿了顿,又道:“还有,我们安插在鬼市的兄弟传来消息,昨夜有人出重金,要买应奉局提举朱勔的行踪。”
张横眉头紧锁。
这两件看似不相干的事,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低价出米,却不卖给百姓?
重金买一个死老虎的行踪?
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盘?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一个负责外围警戒的帮众,神色古怪地匆匆跑了进来。
“帮主!有……有客来访!”
“不见!”
张横正心烦意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告诉他,漕帮今夜封舵,天大的事,明日再说!”
“可是……帮主,”那名帮众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来人……是个女人。”
“她说,她叫李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