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楼,后院,一间偏僻厢房内。
李师师一身素衣,卸下了所有华丽的钗环首饰,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只有一种如同冰山般的冷静与决绝。
她面前,站着一个同样身着素衣,面容清秀,却眼神坚毅的侍女。
“姑娘,真的要这么做吗?”侍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您亲自去漕帮,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万一漕帮里有蔡京的眼线……”
“没有万一。”
李师师的声音,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清冷。
“周邦彦被困天牢,蔡京的舆论战已经打响。我们没有时间了。”
“漕帮,是我们在城中唯一能动用的一支成建制的武装力量。他们有船、有人、有遍布全城的水路网络。这把刀,必须握在我们手里。”
她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雕刻着并蒂莲纹的锦盒,递给侍女。
“这里面,是樊楼的地契,还有我这些年积攒下的所有银票。”
“你立刻去找牙人,将樊楼转手出去,换成现银。”
侍女大惊失-色:“姑娘!这……这是您的安身立命之本啊!”
“安身立命?”李师师自嘲地一笑,“从他踏入艮岳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再无安身立命之地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守。”
“是攻。”
“是用尽一切办法,在这座孤城里,燃起一把足以烧掉一切的大火!”
她的目光,穿透窗棂,望向皇城的方向。
“蔡京想用笔杀人,那我们就用钱,用刀,用火,来回应他。”
“他想让拱圣营遗臭万年,那我就让整个汴京城,都为我们陪葬!”
“你拿着钱,去做三件事。”
“第一,去所有的小报、印坊,告诉他们,谁敢印太师府的‘故事’,我出双倍的价钱,买他们的手。谁敢接,我就让他们这辈子,都再也拿不起刻刀。”
“第二,去城中所有的粮铺、米行,不计代价,把他们的存粮,全都买下来。我要让汴京的米价,在一夜之间,翻上三倍!”
“第三,”她的声音,变得如同耳语般轻柔,却又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戾,“去鬼市,找那些亡命徒。告诉他们,我李师师,出十万贯,买三颗人头。”
“应奉局提举,朱勔。”
“太尉府首席谋士,徐宁。”
“还有……太师府的大管家,李忠。”
侍女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她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温婉如水的姑娘,第一次,感觉到了陌生。
“去吧。”
李师师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
天牢,“水牢”。
周邦彦盘膝坐在那堆发黑的稻草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
他在调整自已的状态。
他在等,等高俅和蔡京的“刀”,先递到他的脖子上。
“吱呀——”
囚室的铁门,被缓缓拉开。
刺眼的光亮透了进来,让周邦彦的眼睛微微眯起。
门口,站着两个人。
为首的,将他从应奉局手中“截胡”的王将军。
而在王将军身后,正是高俅的首席谋士,徐宁。
“周大人,别来无恙啊。”
徐宁的声音,格外诡异。
他挥了挥手,示意王将军和狱卒退到门外,自已则提着一个食盒,缓步走了进来。
“都说天牢是人间地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大人能在此处,依旧气定神闲,这份养气的功夫,徐某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