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大宋最阴暗、最绝望的角落。
它位于皇城西北角,深入地下,终年不见天日。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腐烂的草料味,以及干涸血迹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咣当——”
沉重的铁门在周邦彦身后合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明与声音。
他被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卫,粗暴地推进了一间最深处的单人囚室。
这里,被称为“水牢”。
囚室的地面,常年覆盖着一层没过脚踝的、冰冷刺骨的污水。
唯一的陈设,是一条从墙壁上延伸下来的、锈迹斑斑的铁链,以及墙角一堆早已被污水泡得发黑发涨的稻草。
这里关押的,从来都不是普通的犯人。
而是那些被皇帝厌弃,却又不能立刻处死的王公贵族,或是掌握着某些惊天秘密,需要被“活活烂死”在这里的朝廷重臣。
周邦彦踉跄几步,稳住身形。
冰冷的污水瞬间浸透了他的鞋袜,一股寒气顺着脚底板,直往骨髓里钻。
他环顾四周,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此刻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疯魔,是演给徽宗看的。
绝望,是留给自已的。
而冷静,才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武器。
他知道,从徽宗说出“打入天牢”而不是“就地正法”的那一刻起,自已就暂时安全了。
那位艺术家天子,动了“养寇自重”的心思。
他想用自已这把“逆贼之子”的刀,去制衡蔡京和高俅那两头已经快要出笼的猛虎。
但他也知道,自已此刻的处境,比在殿前对峙时,还要凶险百倍。
天牢,是皇城司的地盘。
而皇城司,是高俅的天下。
蔡京,更不会坐以待毙。
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张开。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将是来自两方势力的、无穷无尽的暗算与杀机。
……
太师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
蔡京端坐在书案之后,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柄小小的银匙,拨弄着建窑兔毫盏中的茶沫。
高俅则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太师!您今日在殿前,为何要承认那账册是真的?万一官家真的信了,我们岂不是……”
“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