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蔡京的指控，如同一道真正的九天神雷，在“格物致知”殿内轰然炸响！
周邦彦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眼前一阵发黑，双耳嗡鸣，连殿中摇曳的烛火都化作了无数扭曲的光斑。
他几乎站立不稳。
耻辱！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甚千百倍的耻辱！
他的父亲，护国大将军周御，一生忠烈，血洒疆场，最终换来的，竟是“通敌国贼”的污名！
而他，作为儿子，冒死呈上的复仇铁证，转瞬间，竟成了钉死父亲棺椁、将整个家族永世钉在耻辱柱上的最后一颗铁钉！
这何其荒唐！何其歹毒！
高俅跪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他看着周邦彦那张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脸，心中涌起一阵病态的舒爽。
让你查！让你告！现在，我看你如何翻身！
徽宗赵佶坐在龙椅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原本迷离的艺术家眼眸，此刻却锐利如鹰，死死地盯着殿中这三个跪着、一个站着的人。
他的大脑，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的心中，那座名为“信任”的宫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化为齑粉。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
他看着蔡京，这个他倚为“元老”，实则早已权倾朝野的老臣。
他看着高俅，这个他一手从市井无赖提拔起来，掌控禁军的心腹。
也看着周邦彦，这个突然闯入他视野，手持“屠龙宝刀”的复仇之子。
三个人，三张脸，此刻在他眼中，都化作了三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本账册，是真的。
重要的是，这本账册，就像一把悬在蔡京、高俅头顶的利剑，而剑柄，正握在自已手中！
至于周邦彦……
徽宗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上。
这个“逆贼之子”，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亡魂，这个唯一能解开账册秘密的人……
他简直是上天赐予自已，用来平衡朝局、敲打权臣的，最好用、也最锋利的一把刀！
一把用完即弃，永远不会威胁到皇权的刀！
想通了这一层，徽宗心中那被欺骗的愤怒，竟诡异地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快感。
他决定，再看一看。
看看这把“刀”，在绝境之中，会展现出怎样的锋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周邦彦会被这灭顶之灾彻底击垮时。
他那剧烈晃动的身体，却缓缓地，站直了。
他抬起头，那双本已赤红的眼眸中，所有的愤怒、震惊、不甘，竟在短短数息之内，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如同深渊般的冰冷。
他甚至，笑了。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带着一丝疯魔的惨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