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钟楼,在夜色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冰冷的砖石透着一股被岁月遗忘的死气。
铁牛一行九人,如同九道无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其中。
他们身上的气息,与这钟楼的腐朽和死寂,几乎融为了一体。
钟楼内,空气浑浊得如同凝固的胶质。
厚厚的灰尘覆盖在每一寸表面,踩上去悄无声息,却能扬起一片呛人的粉末。
一股陈腐的霉味,混杂着干草的朽败和老鼠粪便的酸臊,扑面而来,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腔。
借助从高窗破洞中筛落的、几缕微弱的月光,他们很快便在角落的草堆下,找到了张横派人留下的东西。
那是九套裁剪合身的夜行衣,几捆顶端带着三棱抓钩的坚韧绳索,还有几个用蜡封得严严实实的、小巧的黑陶瓷瓶。
“换上。”
铁牛言简意赅地下令。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在死寂的钟楼里,却如同铁石相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众人迅速而无声地脱下身上的粗布衣衫,换上紧绷的夜行衣。
布料摩擦的声音被他们控制到了极致,只发出蚊蚋振翅般的轻响。
当最后一片衣角塞进腰带,他们仿佛瞬间与钟楼内的阴影融为了一体,再也无法分割。
一个脸上带着烧伤疤痕的老兵,拿起一个黑陶瓷瓶,在手里掂了掂,入手冰凉沉重。
这重量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他凑到铁牛身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问道:“大哥,这是什么?”
这一次,回答他的不是铁牛,而是已经将角弓倚在窗台上的陈六。
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窗外那座戒备森严的药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对江湖手段的复杂情绪,既有赞叹,也有本能的排斥。
“漕帮的‘化尸水’。”
这三个字一出口,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江湖传闻,漕帮帮主张横手中有三宝:神出鬼没的船队,通行无阻的夜信鸽,还有这个。”
陈六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那个小小的瓷瓶上,眼神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据说,这一小瓶,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将一具带骨的尸体,化为一滩腥臭的血水,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是他们干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时,毁尸灭迹的无上利器。”
听到这话,几个老兵的身子都不由得僵了一下,后背窜起一股刺骨的凉气。
他们是军人,是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汉子,见惯了残肢断臂,闻惯了血肉横飞。
杀人,对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
但对这种阴毒诡秘、将人的存在痕迹都彻底抹去的江湖玩意儿,他们骨子里还是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心悸与厌恶。
这已经超出了“杀戮”的范畴,更像是一种亵渎。
“别废话了。”
铁牛冷冷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他那只独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仿佛那瓶子里装的不是什么化尸水,而是一瓶普通的井水。
“准备行动。”
他抓起一捆浸过油、在拉扯时不会发出声响的绳索,大步走到钟楼高处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