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夜色中穿行,汴河两岸的灯火渐渐稀疏,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船舱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血腥味,药味,还有湿冷的河水气味混杂在一起。
张横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了周邦彦的嘴里。
“这是帮里秘制的‘百草还魂丹’,能暂时压住毒性,但要解毒,还需另想办法。”
铁牛看着周邦彦苍白的脸,和他自已空荡荡的左袖,眼中燃起熊熊的复仇之火。
“张帮主,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铁牛的声音嘶哑而又坚定,如同两块铁在摩擦。
“少帅重伤,兄弟们惨死,这笔血债,必须马上讨回来!我建议,咱们集结所有能动用的人手,趁着城里大乱,去端了蔡京老贼的一个外宅!杀他个人仰马翻,也好为死去的兄弟们出一口恶气!”
铁牛的想法,立刻得到了几名拱圣营老兵的附和。
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有最直接的“血债血偿”。
然而,张横却摇了摇头,神情凝重。
“铁牛大哥,你的心情我懂。”
他沉声道。
“可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咱们手里有多少人?你我加起来,不过二三十号弟兄,还个个带伤。少帅更是性命垂危。就凭我们这点人,去冲太师府的据点?那不是报仇,那是送死!”
“送死又如何!”
铁牛双目赤红,如同暴怒的雄狮。
“我等苟活十年,等的,不就是今天吗?拱圣营的训令,有进无退!怕死,我就不配再穿这身衣服!”
“这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
张横也拔高了声调,毫不退让。
“这是值不值得死的问题!我们死了,谁来救少帅?谁来把真正的计划进行下去?难道就为了出一口恶气,把所有人的命都搭进去?”
一个是军中悍将,信奉的是铁与血的纪律。
一个是江湖枭雄,讲究的是生存与图谋。
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在这小小的船舱内,激烈地碰撞,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周邦彦,身体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
“噗——”
一口黑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溅在了船板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竟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不好!”
那名懂医理的老兵脸色大变,冲过来疾呼。
“都别吵了!毒气已经攻心了!再不找个安静地方施针驱毒,少帅熬不过今晚!”
这一口黑血,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
它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铁牛头脑发热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