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周邦彦在城西窑厂刻下血色符号,并彻底昏死过去的同一瞬间。
那道无形的波动,如同一滴投入平静湖面的血珠,在汴京城下庞杂的水脉网络中,激起了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这是一种拱圣营独有的秘术,以自身精血为引,通过水体震动,传递最紧急的讯号。
代价是,施术者九死一生。
南门,铁匠铺。
“叮当!”
独臂老铁匠铁牛正挥舞着沉重的铁锤,反复锻打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料。汗水顺着他脸上的伤疤流下,砸在铁砧上,瞬间蒸发。
他已经这样敲了十年。
用这单调的声响,来压制午夜梦回时的厮杀声。
突然,后院淬火的水缸底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啵”声。
声音小得仿佛是错觉。
铁牛挥锤的动作,却猛然僵住。
他那只仅存的独眼,骤然收缩成了一个危险的针尖!
铁锤当啷落地。
他踉跄着扑到水缸边,只见水面上正漂浮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焦炭,水底的朱砂土中,一个微小的漩涡正缓缓平息。
是它。
拱圣遗令!
是最高等级的,死士召集令!
铁牛颤抖着手,捞起那块比自已性命还重的焦炭,翻了过来。
背面,用血刻着一个字。
冬。
“少帅……”
十年未曾流过泪的独眼,瞬间被滚烫的泪水淹没。
老铁匠哽咽出声,他猛地转身,从滚烫的火炉最深处,用铁钳夹出一块外形酷似铁锭的特殊物事,狠狠砸入淬火的水缸。
“咔嚓!”
铁锭应声裂开,刺鼻的机油味弥漫开来。
露出的,却是一支支早已上弦的弩箭,和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陈旧的……拱圣营校尉军服!
“末将铁牛……领命!”
他撕下被汗水浸透的汗衫,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将尘封了十年的战甲,重新穿在了身上。
冰冷的甲片贴上皮肤,那熟悉的重量,让他几乎落泪。
他不再是铁匠。
他是拱圣营的校尉!
……
城东,漕帮总舵。
帮主张横正与几位堂主议事,商讨着如何应对官府对河运日益严苛的盘查。
突然,码头上所有用来引航的“火莲灯”,齐齐爆出了一团幽蓝色的火焰!
那蓝色,妖异得如同鬼火。
整个议事厅瞬间死寂。
“三横一竖,弓在冬日……”
张横喃喃自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这是当年周御将军与他定下的,最高级别的秘密盟约!此信号一出,意味着漕帮需不计任何代价,倾巢而出,以命相助!
他猛地站起,刚要下令,一位资历最老、掌管着漕帮一半钱粮的堂主按住了他。
“帮主,三思!”
老堂主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周将军的恩情,我们没忘。可那是十年前!如今朝堂上是蔡京和高俅的天下,我们为了一道十年前的死信,把几千兄弟的身家性命全填进去,值得吗?”
张横转过头,眼中布满血丝,他盯着老堂主,一字一句地说道:“王叔,我们漕帮的祖训是什么?”
不等对方回答,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狠狠插在面前的桌案上,刀柄嗡嗡作响。
“是‘义气’两个字!”
“没了义气,我们跟汴河上的水匪有什么区别?没了义气,我们凭什么让几千兄弟信服?”
“我只问一句,当年周将军若非一诺千金,带兵平了咱们的对头,有我们漕帮的今天吗?”
他环视众人,厉声喝道:“我张横今天把话放这!愿意跟我去还这份恩情的,就是我亲兄弟!怕死的,现在就可以滚出这个门!但从今往后,别再说自已是漕帮的人!”
“传我将令!所有内三堂弟子,一炷香之内,码头集合!”
“抄家伙!今夜,咱们……就陪周家的后人,再疯一次!”
满堂寂静,无人敢再多言。
……
城北,一处僻静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