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拱圣营神射手,如今的布庄老板陈六,正焦急地将妻儿往地窖里推。
就在刚才,院中水缸里浮起的那块焦炭,让他如坠冰窟。
“当家的,你这是做什么?外面怎么了?”他妻子抱着刚满三岁的儿子,满脸惊恐。
“别问了!快进去!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陈六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他认得那道令,那道意味着血与火,意味着有去无回的死令。
十年安稳,他早已不是那个悍不畏死的箭手,他只是一个想护着妻儿的普通男人。
就在他关上地窖门的瞬间,巷口传来凄厉的惨叫和官兵的喝骂声。
“封锁巷子!挨家挨户地搜!但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陈六浑身一僵,从门缝里看去,只见一队禁军正粗暴地踹开邻居家的门,将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拖了出来,只因老人反抗了一句,便被一刀砍倒在地。
血,染红了青石板。
陈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他明白了,在这场风暴里,根本没有中立。所谓的安稳,不过是待宰羔羊的错觉。
他看了一眼地窖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让妻儿死在这里。唯一的生路,就是让掀起这场风暴的人,赢得最后的胜利。
他从床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打开,里面是一把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角弓。
……
破旧的窑厂之外,喊杀声与火光越来越近。
皇城司的围捕队伍,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正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窑洞内,周邦彦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体温正在急剧流失。
就在围捕的兵士即将冲进窑洞的瞬间。
“统领!”
一道嘶哑、激动,却又压抑着无尽悲愤的声音,在窑洞口响起。
一道魁梧的身影,如同一座铁塔,挡在了洞口。
正是重披战甲的铁牛!
他的身后,还跟着七个同样装束,个个身上带着残疾,却煞气冲天的汉子。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在窑洞口布下了一个简易却致命的陷阱,几名冲在最前面的皇城司兵士,惨叫着倒下。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一名都头色厉内荏地喊道。
铁牛没有理会,快步冲到周邦彦身边。
当他看到周邦彦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那身恐怖的伤势时,这位铁汉虎目瞬间红了。
“少帅!”
他单膝跪地,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不敢触碰。
“妈的!是李虎那个狗杂种的‘追魂三式’!”
一名懂医理的老兵检查了伤口,咬牙切齿地骂道。
“刀气入体,还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再晚半个时辰,神仙也难救了!”
“快!带少帅走!”
铁牛暴喝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周邦彦背在自已宽厚的背上,一头撞向了窑洞侧面的一堵砖墙!
“轰隆!”
砖墙应声而倒,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暗道。
八名老兵,护着昏迷不醒的周邦彦,迅速钻进了暗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从一处废弃的枯井中爬了出来,已然身处城郊的一片乱葬岗。
然而,还没等他们喘口气。
“咻——”
一支冷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不远处的树林中射出,精准地钉在了铁牛脚前的土地上。
“不好!是皇城司的斥候!我们被盯上了!”铁牛脸色大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叮当当……”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一个身穿破烂僧衣,脸上画着五颜六色油彩的“神汉”,正一摇三晃地朝这边走来,正是改扮后的漕帮帮主张横。
他手中的招魂幡,在风中轻轻摇晃,幡上,用朱砂,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弓”字。
铁牛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自已人!
然而,树林中的皇城司斥候显然也发现了这支诡异的队伍。
“咻!咻!咻!”数支响箭射向天空,发出尖锐的鸣叫。
“不好,他们在召集大部队!”张横脸色一变,“快!上船!”
众人不敢耽搁,护送着周邦彦,跟着张横的队伍,迅速向芦苇荡跑去。
小船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划开水面,向着汴河的深处驶去,终于暂时逃离了这片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