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肥胖的身体,此刻颤抖得更加厉害,脸上肥肉也因恐惧而扭曲。
“快……快传令!”
高俅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颤音。
“命金吾卫、巡检司、皇城司……全城戒严!剿杀逆党!”
他猛地一跺脚,肥肉乱颤,狰狞地吼道:
“格杀勿论!一个不留!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都找出来!否则,死的就是我们!”
他彻底疯狂了。
如果今夜不能将这些逆党彻底剿灭,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就在他声嘶力竭下令的瞬间。
御座之上的赵佶,终于承受不住极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彻底昏死过去。
“官家!”
“陛下!”
蔡京与高俅同时惊呼出声,也顾不上李师师了,连忙不顾一切地扑向御座。
他们的眼中,此刻只有天子的安危。
因为天子,才是他们所有权力的根基。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
禁卫、太监、朝臣,所有人都像没头的苍蝇,团团围拢向赵佶,呼喊声、哭叫声响成一片。
再没人注意到,在所有人都被天子状况吸引的这致命瞬间。
李师师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凄然决绝的弧度。
她知道,她的任务,完成了。
她的身影如一缕青烟,没有带起一丝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殿外愈发浓重的夜色与喧嚣混乱之中。
她没有选择冲向防卫森严的大门,而是灵巧地闪身进入了一侧的偏殿。
那里,窗户正对着太尉府后花园的一处假山。
是她白日入府时,便已用眼神丈量过无数次的,唯一的生路。
然而,就在她即将翻窗的刹那,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凌厉的刀风直劈她的后颈!
是蔡京身边一名始终不显山不露水的护卫!
李师师甚至来不及回头,全凭本能侧身翻滚,刀锋擦着她的发髻划过,削断一缕青丝。
她顺势将手中的古琴向后猛地一砸!
“砰!”
护卫抬手格挡,古琴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借着这短暂的空隙,李师师已如狸猫般窜出窗外,可迎接她的,却并非生路,而是数十名被爆炸声惊动,从外院包抄而来的太尉府私兵!
火把的光,将她苍白的脸映得雪亮,也照亮了她眼中的死志。
退路,已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后花园那片荷花池冲去,纵身一跃,噗通一声没入冰冷的池水之中。
追兵赶到池边,用火把照亮水面,却只见涟漪散开,不见人影。
“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领头的都头怒吼道。
池水之下,李师师屏住呼吸,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一条美人鱼,悄无声息地向池对岸游去。
这是她最后的生机,也是她赌上性命的一搏。
而在暖阁内,那名护卫并未追击,只是捡起地上那半截断裂的琴颈,回到蔡京身边,低声道:
“太师,她跳池了。”
蔡京扶着昏迷的赵佶,看着李师-师消失的方向,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更深的杀意。
“跑?整个汴京都是老夫的棋盘,她能跑到哪里去?”
他缓缓道:
“传令下去,不必追了。告诉所有人,今夜是摩尼教余孽作乱,李师师为保护圣驾,不幸被乱党劫持,生死不明。”
“高太尉的府邸,也该好好查查了。”
一句话,就将高俅也拖入了泥潭。
只留下满堂惊恐,与那把彻底碎裂的“九霄环佩”,静静地躺在血泊旁。
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以及,一个王朝,行将崩塌的预兆。
夜,更深了。
杀机,也更浓了。
汴京城,注定无眠。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太师府那高大森严的门楼阴影下,一个同样孤绝的身影,正带着身后七名死士,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悄然接近。
李师师用一场惊天动地的血祭,为他拉开了序幕。
现在,轮到他周邦彦,来唱这出大戏的下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