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司的侍卫们潮水般退去,沉重的殿门被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延福宫内,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中,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阴渠的腐臭味,以及名贵龙涎香混合在一起的、无比诡异的气息。
七名死士依旧保持着防御的姿态,警惕地盯着蔡京和高俅,仿佛两头随时准备扑杀的饿狼。
而蔡京和高俅,则像是两条被掐住了七寸的毒蛇,身体僵硬,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与怨毒。
“周邦彦。”
最终,还是龙椅上的徽宗赵佶,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暴怒,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的目光,复杂地落在周邦彦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眼神里交织着猜忌、恐惧、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已都不愿承认的……依赖。
在这个瞬间,他发现,他唯一能问的人,竟然是这个刚刚闯宫的“逆贼”。
“你,想要什么?”
这是一个帝王最直接的试探。
封官?赏钱?还是……更大的野心?
“臣,什么都不要。”
周邦彦缓缓摇头,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萧索与悲凉。
他看着这位九五之尊,眼中没有敬畏,只有一种平等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平静。
“臣,只要一个公道。”
“一个还我父亲清白,还拱圣营三百忠魂清白的公道。”
他缓缓地,将那个沉重的玄铁箱,推向大殿中央。
“这箱东西,臣,呈给陛下。”
“如何处置,是陛下的事。大宋的江山,是陛下的江山。”
“臣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做完这个动作,他再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甚至没有去等待徽宗的裁决。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七名从始至终沉默如铁的兄弟,用眼神示意。
然后,他们就这么在蔡京与高俅惊魂未定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拖着重伤的身体,带着满身的血污,走出了延福宫,走出了这片金碧辉煌的牢笼。
他们没有回头。
因为他们知道,这不是凯旋。
这仅仅是另一场更凶险战争的,序幕。
看着那八个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宫门之外,天光已在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
徽宗怔怔地坐在龙椅上,久久没有言语。
他没有接受任何实质性的封赏,甚至没有接受任何名义上的官复原职。
最终,徽宗像是自言自语般,以一种近乎放逐的姿态,赐下了一个听起来无比荣耀,却没有任何实权的封号。
“传朕旨意……封周邦彦为……护民校尉……”
“护民校尉”。
这四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一个巨大的讽刺。
而他们身后,延福殿内。
大太监杨戬正要指挥小宦官,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玄铁箱搬到御案上。
蔡京那浑浊的老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恐惧。
但他没有倒下。
他猛地一撩官袍,对着龙椅上那个同样失魂落魄的皇帝,重重地,叩了下去。
“陛下!老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