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宫内的空气,仿佛在“先帝血诏”四个字出口的瞬间,被彻底抽干、凝固。
时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万籁俱寂,只剩下烛火爆开的“噼啪”轻响,和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徽宗赵佶瘫软在龙椅上,那身明黄色的龙袍,此刻看来,竟像是一件冰冷的囚衣,将他死死锁在这权力的巅峰,也锁在这风暴的最中心。
他死死盯着周邦彦手中那个玄铁箱,眼神里是极致的震惊、恐惧,还有一丝被他自已都察觉不到的、疯狂的期盼。
期盼着什么?
期盼着这一切都是假的?还是期盼着……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蔡京和高俅,这两位权倾朝野的重臣,在那一瞬间,是真的感觉自已的魂魄都被抽走了。
血诏!
这个词,是他们午夜梦回时最深的梦魇!
是他们以为早已随着周御满门一同被埋进历史尘埃里的、最致命的催命符!
他们耗费了二十年的心血,用无数的谎言与构陷,才将那段历史彻底掩埋,可现在,它却以一种最直接、最狂暴的方式,重新破土而出!
“一派胡言!”
终究是蔡京,这只在宦海沉浮了四朝、历经三代帝王的老狐狸,第一个从魂飞魄散的惊骇中挣扎出来。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但那双浑浊的老眼,却在瞬间迸发出了骇人的、如毒蛇般的厉芒!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色厉内荏的咆哮,试图用声音压下自已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这叛将之后,血口喷人!伪造前朝遗物,挟持圣驾,此乃万死之罪!”
他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刀,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
他猛地转向那些同样被震慑住的殿前司侍卫,声色俱厉地嘶吼。
“尔等还愣着做什么!此獠已是疯魔!还不速速将其拿下!就地格杀!为国除贼!一切后果,由老夫一力承担!”
他试图用自已的权势,强行压下“血诏”带来的惊天波澜。
“呛啷——”
被这一声吼惊醒的侍卫们,再次举起了刀,刀锋上的寒光,瞬间将殿内的空气切割得更加冰冷。
周邦彦却笑了。
那笑容在他那张被火纹和刀疤扭曲的脸上,显得无比森然,无比悲凉,像是在嘲笑这世间最荒诞的戏剧。
他没有看蔡京,甚至没有理会那些再次逼近的刀锋。
他的目光,始终像两把冰冷的钩子,死死锁在那个瘫软在龙椅上的皇帝身上。
那目光,穿透了君臣的距离,穿透了生死的界限,直刺赵佶的内心深处。
“陛下。”
周邦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金石的力量,清晰地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您,真的要让他们,当着您的面,毁了先帝爷的临终遗言吗?”
这第一个问题,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赵佶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