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几乎泣不成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话说完。
“我们……我们只知道这里面是罪证,但……但是我们没想到,没想到那两个狗官竟然把……把那件东西也藏在了里面……”
她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周邦彦。
“里面竟然还有……还有周御老将军……当年用命都没能护住的那份……”
她的声音在颤抖,在哽咽,在用尽最后的力气。
“……先帝留下的血诏!”
“轰!!”
最后四个字,如同九天之上劈下的神雷,狠狠地砸在了周邦彦的天灵盖上!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如遭雷击。
大脑在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情感,都被这四个字碾得粉碎!
他的目光,瞬间凝固在了那个普普通通的玄铁箱之上。
那眼神,锐利如刀,疯狂如火,仿佛要将厚重的铁箱直接洞穿,看到里面那份承载了二十年冤屈与血泪的东西!
血诏!
父亲的血诏!
他缓缓松开李师师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箱子。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父亲和三千拱圣营兄弟堆积如山的尸骨。
每一步落下,整个窑洞都仿佛在发出震颤灵魂的回响。
他伸出颤抖的、青筋毕露的手,轻轻抚摸着箱子冰冷而粗糙的表面。
那上面冰冷的触感,仿佛是父亲临终前不甘的体温。
他抱起它。
入手处,冰冷,沉重。
他抱住的,仿佛不是一个铁箱。
是他父亲周御不屈的忠骨!
是拱圣营三千忠魂沉甸甸的、被掩埋了二十年的天大冤屈!
当他们一行人回到州桥之下,与那九名早已等得心焦如焚的死士汇合时,远处的虹桥,冲天的火光已经将半个夜空染成了妖异的橘红色。
喊杀声、惨叫声、金铁交鸣声,隐约顺着风,混杂着血腥味和焦糊味传来。
但他们的处境,却比虹桥上的烈火更加凶险万分。
“头儿!我们被发现了!”
一名负责在外围警戒的死士如鬼魅般闪回,声音凝重到了极点,带着一丝绝望。
“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有大批禁军正在合围!看旗号,是高俅的殿前司精锐!他们带着神臂弓和踏白弩,把所有出口都封死了!”
“北面是汴河主道,也被他们的楼船用碗口粗的铁索横江封锁了!水面上全是火油!”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四面八方传来了整齐而密集的、如同催命鼓点般的禁军脚步声。
越来越近。
甲胄摩擦的“哗啦”声、军官声嘶力竭的呵斥声、弓弩上弦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巨大罗网,正从四面八方快速收拢而来。
将他们所有的退路,都一一封死。
他们,已是瓮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但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周邦彦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些禁军的脚步声,虽然整齐,但节奏中透着一丝急躁。
他们的呵斥声,虽然声嘶力竭,但语调中带着一丝慌乱。
这说明什么?
说明虹桥的大火,确实调走了大量的精锐部队。
现在围困他们的,很可能是临时调集的二线守备军。
这些人,装备精良,数量众多,但缺乏真正的实战经验。
更重要的是,他们对这片地下暗渠的地形,远没有周邦彦这些“地头蛇”熟悉。
这,或许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