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当年送给她的凤头银簪。
是他在一个雪夜,于炉火前,亲手用内力在那银簪的凤头之内,刻下了一道独一无二的“弓弦”印记!
那印记,能与他的【弓弦共鸣】产生最细微的感应。
是她!
林昭雪!
李师师!
周邦彦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向来死寂如深渊的眸子里,第一次,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撼,紧接着,是几乎要将他心脏生生撕裂的剧痛。
她被困住了。
她无法脱身,无法言语。
她只能用这种最原始、最笨拙、最自毁的方式,用那根她视若珍宝的银簪,去撞击、去刮擦她身边唯一的金属,向他发出这穿越了重重阻碍的、绝望的警报!
一股混杂着无边心疼与滔天怒火的复杂情绪,如烧熔的铁水,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污水里。
又是这样!
这个傻女人!
又是用她自已的命,来做棋盘!
又是用她自已的血,来点燃这报警的烽火!
他猛地站起身,冰冷的河水从他湿透的衣摆滴落,溅起的水花都仿佛带着血色。
水牢……
水牢是个陷阱!
一个足以将他们这二十一名拱圣营最后的精锐,连同那面不倒的帅旗,连同拱圣营最后一点复仇的希望,彻底埋葬的,绝命陷阱!
他眼中的杀意与痛意疯狂交织,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最终,那股焚天的烈焰,却被一种更为深沉的、作为统帅的冰冷所死死压制。
冲进去,和她一起死?
不。
那是愚蠢。
那是辜负。
辜负了她的牺牲,辜了身后这二十条托付给他的性命,辜负了拱圣营满门忠魂的血海深仇。
敌人,正张开一张名为“情义”的大网,想让他变成一头因为伴侣被困而彻底失去理智的孤狼,一头撞进去。
既然如此……
那他就必须成为冷静、狡诈、能带领狼群反噬猎人的头狼!
“全员止步!”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寒意,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耳朵。
“传令下去,计划变更。”
他转过身,看向一脸惊愕与不解的铁牛和其他弟兄,眼底那汹涌的火焰已经从暴怒的赤红,转为森然的、闪烁着算计幽光的墨绿。
“水牢,我们不去救。”
铁牛一愣,急道:“头儿?水牢里的弟兄……”
周邦彦的眼神扫过他,那冰冷的目光让铁牛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周邦彦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弧度,那弧度里,藏着尸山血海。
“我们去……围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