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起头。
那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子，迸射出一种惊人的、骇人的光亮。
那是绝望的尽头，燃起的复仇火焰。
“我母亲……是贤妃娘娘。”
“我，是林昭雪。”
她一字一顿，像是在确认一个血淋淋的、真正属于自已的名字。
这个名字，陌生又熟悉，带着铁锈和血的味道。
苏念薇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层层锦布包裹的东西，双手颤抖着，缓缓打开。
布料已经陈旧发黄，但依旧被保存得很好。
里面，正是那截戴着“凤仙花”尾戒的干枯断指。
“这，便是娘娘在被赐死前，用头上的金簪，当着我的面，生生撬断，让我藏在嘴里带出来的。”
苏念薇一字一句，声音凄厉，仿佛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个血色的黄昏。
“她要我告诉你，她是被朱勔、高俅、蔡京那些奸贼，因一份足以让整个朝堂天翻地覆的……金、辽密约，而联手构陷，屈死的。”
苏念薇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决绝的锋芒，那是一种燃烧了二十年等待的火焰。
“孩子，蔡京今夜将你托付给我，是他此生最大的错误。”
“从这扇门关上的这一刻起，我苏念薇，不再是蔡京的哑奴……”
“而是贤妃娘娘座下，掌事女官，苏念薇！”
她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师师死寂的心湖中炸开。
这不是一个仆人的哭诉。
而是一个战士的宣言。
李师师的眼泪，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是的，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母亲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姥姥用一生守护的秘密，苏念薇用二十年隐忍等来的机会……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让她在这里哭泣的。
她的背，缓缓挺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得可怕，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潭底，是燃烧的、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
“那份密约……在哪里？”
李师师冷静地问，仿佛刚才那个崩溃的女孩只是一个幻影。
苏念薇看着她瞬间的转变，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震撼。
不愧是娘娘的女儿。
纵然身处绝境，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悲痛化为利刃。
她接过李师师一直紧攥的香囊，那香囊做工精致，上面的并蒂莲绣样，似乎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
苏念薇取下头上那根普通的银簪，用簪尖小心翼翼地挑开香囊内侧一道极其隐秘的“回纹针法”暗线。
这种针法，是宫中绣娘用以传递私密话语的手段，一针一脚，都藏着外人看不懂的玄机。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挑开暗线，是一个极小的夹层。
夹层，是空的。
李师师的心沉了一下，但没有乱。她死死盯着苏念薇的脸，捕捉着最细微的表情。
苏念薇的脸色，在看清那独特的“藏空针”针法后，变得无比凝重。
那是一种比看到空无一物更加沉重的表情。
“这是……最凶险的信号。”
她声音沉重如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它的意思是——‘物已非我所藏，其解在弓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