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来的是太师府的心腹大管家,他平日里最是稳重,此刻却脸色煞白,官帽都歪了,衣冠不整,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颤。
“太师!不好了!”
“东城粮仓……火光冲天!火势……火势大得邪门!根本扑不灭!像是浇了油一样!”
管事带来的消息,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书房的死寂之中。
蔡京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东城粮仓,那是朝廷的命脉!
“还有!”
管事的声音带着哭腔,“城西、城南多处发现厮杀,像是……像是漕帮的那些亡命徒在冲击街市!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惨叫!”
“虹桥……虹桥也烧起来了!那可是全木的结构啊!火光把半边天都映红了啊!”
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像雪片一样飞来。
李师师的心,却在这一片混乱中,找到了一个清晰无比的节奏。
声东击西。
以全城为棋盘,以烈火为棋子。
好大的手笔!
周邦彦用一场席卷全城的、看似毫无章法的骚乱,来掩护他真正的目标。
那个目标,就是关押着无数拱圣营旧部、藏着大宋最肮脏秘密的——应奉局水牢!
蔡京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不是蠢人,相反,他太聪明了。
他没有立刻发怒,而是缓缓走到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窗棂。
他的脑海中,无数线索如电光火石般交织、碰撞。
净因寺的钟……为何不是报时钟楼?这是江湖人的手段,而非官府。
东城粮仓、虹桥……动静太大,太招摇,像是一场刻意演给全城人看的戏。
漕帮……朱勔的死对头,今夜突然发疯,不合常理。
今天朱勔最大的动作是什么?是去樊楼,抓了眼前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身上,有什么?
有那截能牵扯出二十年宫闱血案的……贤妃断指!
蔡京的瞳孔猛然收缩。
原来如此!
火是给我和朱-看的,是障眼法!真正的目标,是这个女人,是她身上那个能同时撬动我们两个的惊天秘密!
好一个周邦彦!好一个拱圣营的余孽!
想明白这一切,蔡京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杀机。
他猛地站起身,那一身仙风道骨的气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掌控权柄的猛虎!
他一脚,狠狠踢翻了面前名贵的紫檀木案。
哗啦——!
笔墨纸砚摔了一地,那张他刚刚写就的“静”字,被他狠狠地踩在脚下,碾成了一团烂泥。
“不能让她留在府里!”
他当机立断,声音如冰。
太师府,此刻已是风暴的中心,是所有人眼中的目标。
李师师留在这里,就是将自已置于明火之上,等着各方势力前来抢夺!
“苏念薇!”
蔡京厉声喝道。
一直垂手立在门边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哑婆,无声地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外界的滔天巨浪,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忠诚的、没有思想的影子。
“你,亲自带她走!”
蔡京的语速极快,眼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的精光。
“去州桥底下的那个废弃窑洞,那里是前朝留下的暗桩,最是隐蔽,连皇城司的狗都找不到!”
州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