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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孤饼寄命(1 / 2)

不良井,地下。

这里曾是汴京城废弃的排水系统,如今,是周邦彦最隐秘的据点,也是拱圣营最后的火种栖身之所。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淡淡的铁锈、兵器上桐油的味道,以及一种属于蛰伏者的、沉默而坚韧的气息。

火把在墙壁上投下跳跃的光,照亮了一张张坚毅而沉默的脸。

他们是拱圣营最后的遗孤。

是不良人最忠诚的旧部。

是蛰伏在城市最深处黑暗中、等待着复仇召唤的狼群。

墙壁上,用刀刻着一个个名字,密密麻麻。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条在这些年的暗中斗争里逝去的鲜活生命。

周邦彦的目光,从那些名字上缓缓扫过。

“陈七,元符三年,死于西水门,身中十七刀,临死前毁掉了辽人的粮草图。”

“张屠户,元符四年,为掩护不良帅撤离,引爆了自家肉铺,与皇城司的三十名番子同归于尽。”

“赵哑巴,元符五年,为护送密信,自已割了舌头,最终被乱马踩死,怀里的信,完好无损……”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段血淋淋的往事。

他们用这种方式,让牺牲的战友,永远活在这里,看着他们,也监督着他们继续战斗。

周邦彦站在他们面前,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张从漕帮处得来的、结合了拱圣营秘档后,最终补全的水牢结构图。

舆图上,朱砂笔画出的进攻路线,蜿蜒曲折,如同一条噬人的血色蜈蚣,触目惊心。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吐出几个简短的词,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带着金属的回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张顺,钟楼。子时三刻,钟响为号,乱其心神。”

“李青,火莲。钟响之后,东城粮仓,引其兵力。”

“其余人,跟我走。”

没有繁琐的解释,没有激昂的动员。

因为他们之间,早已无需多言。

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能读懂彼此的生死托付。

这是在无数次生死考验中,用鲜血和信任铸就的、超越生死的默契。

被点到名的两人,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疑问,只是用拳头在胸甲上重重捶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如同立下军令状。

随即,他们转身便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中,去执行那必将震动京城的任务。

而剩下的十名精锐,则齐刷刷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兵器上。

“呛啷——”

兵器出鞘的轻响,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汇成一道死亡的交响曲,充满了决绝与悍勇。

他们用行动,表明了自已的决心。

周邦彦将舆图在火光前一收,仔细地折好,塞入怀中。

他将那张冰冷的铁胎弓,稳稳地背在身后,弓弦紧绷,蓄势待发,如同一头蓄满力量的猛虎,即将挣脱牢笼。

然后,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取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那油纸已经泛黄,边缘磨损得厉害,看得出被主人珍藏了许久,时常摩挲,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他缓缓打开油纸。

里面,是半个早已干硬得像石头的炊饼。

饼的边缘,还带着一丝不规则的、被掰开的痕迹,仿佛还能看到当年那个少年笨拙而认真的模样。

看着这半个炊饼,周邦彦那双燃着滔天杀意的眼眸,渐渐化为一片深沉的、不惜一切的温柔。

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冰冷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