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对着那十名汉子,沉声道:“此去,九死一生,怕死的,现在可以退出。”
没有人动。
那个手臂上纹着黑蛟的汉子,甚至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齿,无声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是纯粹的悍不畏死。
他们的眼神,反而更加炽-热。
“好。”
周邦彦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去。
“少帅!”
张横突然叫住了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回不来了……”
张横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个刚才还喊打喊杀的汉子,此刻眼中竟有了几分湿润。
“我张横,该去哪里给你立个衣冠冢,逢年过节,给你烧柱香?”
周邦彦的脚步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船外那片无尽的黑暗,沉默了片刻。
“不必了。”
他的声音,仿佛是从那黑暗中飘来的。
“我这种人,生于阴沟,死于阴沟,本就不该有名字,更不配有坟冢。”
“若我死了,就把我的骨灰,洒进这汴河里。”
“让我的魂,看着你们,把那些国贼,一个个,都拉下来,喂鱼。”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融入了岸边的夜色,消失不见。
船舱内,只剩下张横和那十名汉-子,他们望着那片黑暗,久久无言。
许久,张横才猛地将手中的酒碗狠狠摔在地上。
“砰!”
瓷片四溅。
“传我将令!”
他状若疯虎,眼中布满血丝,嘶吼道。
“召集所有能动手的弟兄,备好火油、弓弩!今夜,我们就在这汴河上,等着少帅的信号!”
“他若生,我们便杀出一片朗朗乾坤!”
“他若死……”
张横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野兽般的咆哮。
“我们便烧了这汴京城,与他陪葬!”
……
另一边,周邦彦的身影如鬼魅般,在汴京城迷宫般的陋巷中穿行。
他避开了所有的更夫和巡夜的兵丁,像一条熟悉这片水域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向城市最阴暗的角落。
不良井。
当他站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入口前时,身后,十道黑影如约而至。
是那十名漕帮的精锐。
他们无声地跟随着,像十个沉默的影子。
周邦彦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便第一个,闪身进入了那通往地下的黑暗入口。
他要去见的,是他自已最后的班底。
是拱圣营最后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