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便将这丝痛苦与自责,死死地压了下去,压进了无底的深渊。
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任何一丝软弱,都是对死去兄弟最大的不敬。
“把人带上来。”
他冷冷地说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很快,被牛筋绳五花大绑的耶律洪,被两个漕帮汉子,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到了周邦彦的面前,扔在甲板上。
耶律洪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年轻人,眼中充满了不屑和怨毒。
在他看来,自已不是输给了这个人,而是输给了那该死的水,那该死的爆炸。
“就是你,设的计?”
“是我。”
周邦彦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古井无波。
“南朝的猪猡,只会用这些阴谋诡计!有种,跟我们契丹勇士,堂堂正正地在草原上打一场!”
耶律洪用尽全身力气咆哮道,试图用声音来掩盖自已内心的恐惧。
“堂堂正正?”
周邦彦笑了,那笑容出现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异常冰冷,甚至有些诡异。
“你们虐杀我大宋手无寸铁的百姓时,怎么不提堂堂正正?”
“你们通敌卖国,将淬毒的刀刃对准自已同胞的时候,怎么不提堂堂正正?”
“你!”
耶律洪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邦彦没有再跟他废话。
他只是对身旁的李三,使了个眼色。
李三会意,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泛着幽蓝光泽的匕首。
那是拱圣营特制的审讯工具,“蚀骨”。
上面,淬着一种从西域毒蝎尾针中提炼出的神经毒素。只要沾上一点,就能让人产生骨头被亿万只蚂蚁啃噬的极致痛苦,却又不会立刻死去。
李三甚至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耶律洪面前,用那把匕首,在他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下。
一道细微的血痕出现。
下一刻,耶律洪的瞳孔猛地放大,整个人如同被扔进开水锅里的虾,剧烈地抽搐起来。
“啊——!!”
他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湿透了衣襟。
那种痛苦,无法形容,仿佛灵魂都被人抓出来,放在烧红的铁板上炙烤。
“我说,我说!!”
还没等周邦彦开口,耶律洪的心理防线,就瞬间彻底崩溃了。
他只是一个百夫长,并不是什么硬骨头的英雄。在死亡和这种生不如死的酷刑面前,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周邦彦从他的口中,得到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信息。
包括这批军械的最终交接地——汴京城西的废弃龙窑。
接头人的暗号——“灶底三走”。
甚至,还有高俅与朱勔之间,更深层次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原来,高俅早就想除掉朱勔,独吞“花石纲”这条通敌的财路。
然而,就在周邦彦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准备下令处理掉耶律洪时。
远处的天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到令人心悸的马蹄声。
紧接着,一支穿云箭,拖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从远处的天际,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一团血红色的烟雾。
那是皇城司最高级别的紧急示警信号!
周邦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变得如寒冰般锐利。
他知道,他们暴露了。
真正的黄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