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拱圣营秘传的“无声潜航术”。也是在这条死亡之渠中,活命的规矩。
突然,乌篷船猛地向左一偏,船底传来一声刺耳的“嘎吱”声,仿佛擦过了什么东西。
船上的水鬼们瞬间心头一紧,冷汗都下来了。
“没事。”周邦彦的声音平静如水,“一块浮木而已。”
只有他自已知道,刚才那是一截从沉船上断裂出来的、包着铁皮的龙骨。
若非他提前半息听出了那异常的“金石之音”,让船夫改变方向,此刻这条船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周邦彦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他右肩胛骨下的那枚“弓印”,正在隐隐发烫。那是身体与精神都催动到极致的反应。
李三看到他额角的汗,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燥的麻布,无声地递了过去。
周邦彦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他知道,虹桥的火,撑不了太久。张横和那一百个弟兄,正在用命,用他们滚烫的血,为他拖延着每一息的时间。
他必须更快!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不良帅交给他的那份拱圣营遗留下的汴河水文图。图上,关于子母渠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但最关键的一句,他记得清清楚楚。
“子母渠,其险有三。一曰暗礁,二曰沉船,三曰……人心。”
人心,才是最险的。
就在这时,周邦彦的耳朵猛地一动。
“少帅。”李三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下游刚才似乎有快船探路,但被虹桥的火光和喊杀声吸引过去了。您的‘声东击西’之计,果然骗过了他们!”
周邦彦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一切,尽在掌握。
那巨大的喧嚣,是最好的障眼法,也是最好的“噪音”。它足以掩盖子母渠这边所有的异动,也足以让任何探子本能地认为,主战场就在那里。
这才是此计的精髓——用阳谋的喧嚣,来掩护阴谋的死寂。用一场盛大的、所有人都看得到的牺牲,来为一场真正的、无人知晓的猎杀,铺平道路。
终于。
“就是这里。”
周邦彦的声音,突然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冰冷而清晰,像一把出鞘的刀。
乌篷船,在一处被巨大水草完全覆盖的、毫不起眼的岔口,停了下来。
前方,水流声陡然变得湍急。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锁龙口。
葫芦河故道最窄,也最险的咽喉。
猎物,就在前方。
而他们,是今夜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