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沉甸甸的玉石落在冰面上,
“世家宗妇,胸襟气度最为紧要。
玉蓉一片心意,你身为未来主母,当有容人之雅量,欣赏他人所长,方显大家风范。”
洛寒知咽下点心,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杏眼圆睁,带着点“恍然大悟”的懵懂:
“容人?”
她语调扬高,
“母亲是说…让我容玉蓉妹妹给韫之哥哥弹琴听?
这有什么好容不容的呀?”
她语气轻快,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无辜,
“她弹她的呗,我又没堵她耳朵不让听。”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要紧事,小眉头一皱,补充道:
“哎呀,差点忘了。
韫之哥哥一回来就忙得很,最爱图个耳根子清净。
最烦别人在他看公文、想事情的时候弄出丁点儿声响了,说是‘吵得脑仁疼’。
玉蓉妹妹要弹琴,可得千万挑准时辰呀!”
这话直接把柳玉蓉献艺的“偶遇”可能性堵死了,还点明了谢珩的“不喜”。
柳玉她身形晃了晃,眼圈迅速泛红,贝齿紧咬着下唇,泫然欲泣地看向谢母,那模样,委屈得仿佛受了天大的折辱。
谢母捻动菩提子的手指骤然停住。
那串温润的紫檀珠子在她掌心被捏得死紧。
她盯着洛寒知,眼底的冰冷几乎要凝成实质,声音沉缓:
“珩儿心系朝堂,劳碌终日,回府是该好生将养精神。
身边,更需有妥帖之人,知冷知热,温言软语,方能舒缓心神。”
她目光转向柳玉蓉,又缓缓移回洛寒知脸上,
“玉蓉性子柔婉,通晓音律,最是善解人意。
闲暇时在身边伺候笔墨,红袖添香,亦是风雅。”
她微微停顿,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洛寒知:
“寒知,你既得珩儿看重,身为他认定的宗妇,更需为他计之深远,为家族血脉绵延思虑周全。
这等事,理当主动为他安排妥帖,方显你的贤淑、大度,与…宗妇担当。”
图穷匕见,来了来了,经典“贤惠大度”牌坊来了。
让我安排小妾?门都没有!
洛寒知脸上的“懵懂”瞬间被“委屈”取代。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不小,带得旁边小几上的青瓷茶盏都“叮当”轻晃了一下。
“母亲。”
她眼圈瞬间红了,声音拔高,带着被“冤枉”的尖利和理直气壮的骄纵,
“您…您这是怪寒知伺候得不够尽心吗?
韫之哥哥明明亲口说过!”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仿佛要哭出来,控诉得字字清晰:
“他说我端茶倒水温热正好,研墨铺纸力道刚好,连点心都晓得挑他喜欢的时辰喂到他嘴边,他舒坦得很!
他说…”
她目光倏地扫过一旁垂泪的柳玉蓉,带着点孩子气的“告状”意味,
“他说旁人笨手笨脚,杵在那儿都嫌碍眼。他才不要别人伺候!”
“善妒?”
洛寒知像是被这个词狠狠刺中,声音更尖,带着被“污蔑”的愤怒,
“我才没有,是韫之哥哥自己说的不要别人!
母亲您若不信,等他回来您亲自问他。”
她眼圈红得厉害,带着哭腔,却又掷地有声地抛出杀手锏:
“他…他还说,
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往他房里塞些不三不四的人,扰了他的清净,他管她是谁送来的,一律丢去庄子上开荒种地!”
她挺直了腰板,学着谢珩那睥睨的语气,甚至带着点狐假虎威的狠劲儿,
“连带着…那塞人的主儿,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