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仪态:
“韫之对未婚妻爱护有加,自是好事。
然而,宗妇之位关乎阖族体面,该通的规矩,总要通晓。
便是为了日后…在宫中行走,亦不可失礼于人前。”
她搬出了“宗妇体面”和“宫规”两座大山。
“宫中?”
洛寒知杏眼倏亮,扮足好奇宝宝模样,
“大伯母这是要领我去见太后娘娘吗?
韫之哥哥昨天跟我说了!
说太后娘娘顶和气了,最喜欢活泼的小辈。
还说我要是觉得点心好吃,就多吃几块,噎着了就说是点心太香,他帮我顶着!
对吧,韫之哥哥?”
她说着,还求证似的看向谢珩,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信赖。
“噗嗤——”角落里一个年轻的族妹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崔夫人和谢明庭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洛寒知这番“转述”,不仅把复述了谢珩的承诺,还把即将面见窦太后这么一件庄重严肃的大事,描绘成了去邻居家串门吃点心!
这巴掌扇得又响又狠,打得全是崔夫人那套“宫规体面”论的脸。
谢珩坦然颔首,“正是。”
他这才转向面罩寒霜的崔夫人,语气一贯的温和:
“有劳大伯母费心。
知妹妹尚在‘待年’,凡事自有我担待。
宫规礼数自有宫中女官按典章行事,那是她们的本分。
至于府中嘛…”他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桂嬷嬷,
“忠仆老成之辈,偶尔提点尚可,若处处拘束了她天性,反倒不美,本末倒置了。
大伯母掌中馈已是案牍劳形,这等小事,便不敢再叨扰。”
崔夫人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那句“过度拘束”像根针扎在她心上。
她看向洛寒知,那丫头竟还冲她眨巴着杏眼,活脱脱一个“我闯祸了吗”的表情。
崔夫人只觉一股郁气梗在喉头,咽不下吐不出,憋得脸都青了三分。
一直沉默的谢明庭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
他重重咳嗽一声,试图拿出长辈的凝重与威严,语重心长却难掩针对:
“韫之啊,你宠爱未婚妻之心,我等看在眼里,亦为你欢喜。然则…”
他话锋急转,凌厉地刺向洛寒知,
“洛小姐方才一番言谈,事关天家威严、宗族清誉,未免…过于轻佻随意,令人忧心啊。
在太后娘娘御前,岂能如孩童般肆无忌惮,兴之所至?
一言不慎,便是累及满门的大祸。
这教导之责,关乎谢氏百年清誉,非小事。
还需崔夫人这样有资历、懂礼数的长辈严加约束,悉心引导。
方能避免日后行差踏错,酿成大错!”
这番话,字字诛心,既定了洛寒知“轻佻”、“不稳重”、“会连累家族”的基调,又再次把“教导权”死死扣在崔夫人身上,暗示谢珩就算再能顶,规矩大于天。
洛寒知立刻像被踩了尾巴,小脸一扬,骄纵本色瞬间回归,声音又脆又亮,带着十二分的“理直气壮”:
“叔父,您这话寒知可听不懂了。
什么叫儿戏?韫之哥哥是陛下亲封的门下侍郎,他说的话,难道在您眼里也是儿戏不成?
他说天塌下来他顶着,那便是顶得住。
怎么到了您这儿,就成了不稳重,会累及全族了呢?”
她眼波流转,扫过谢明庭和他身边面皮发紧的钱氏,拖长了调子,故作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