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堂内,檀香浓郁得近乎窒息。
这香气本该是静心凝神的,此刻却像无形的网,沉沉压在每一个角落。
洛寒知紧跟在谢珩身侧半步之后。
莲青襦裙淌着水光,在稀薄的日头下衬得她肤白胜雪。
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刻意放缓的脚步轻摇
——分寸拿捏得死准,半分不露怯,半分不抢风头。
她知道,堂上无数双眼正刮着她。
堂上主位,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深褐色云纹道袍的老者,正是谢珩的叔祖父谢松龄。
他面容清癯,眼神半阖,手里捻着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仿佛入定,对堂下诸人视若无睹。
真正掌控着堂内气氛的,是坐在叔祖父右下首第一位的妇人。
崔夫人,她约莫四十许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唯有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透着一丝久经世事的淡漠与审视。
一身鸦青色缠枝莲纹锦缎褙子,梳得一丝不苟的圆髻上只簪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腕上一对羊脂白玉镯,通身的气度是沉淀下来的世家贵气,厚重而冰冷。
堂下两侧的紫檀圈椅上,依次坐着几位族中长辈及女眷。
洛寒知的目光飞快扫过,
那位须发花白、面皮紧绷的是谢明庭,在户部任从五品员外郎,其妻钱氏紧挨着,眼神锐利;
旁边是族叔谢明清,在国子监挂了个闲职,其妻孙氏笑容温婉却不及眼底;
还有几位旁支老辈,眼里全是掂斤算两的光。
谢珩神色自若,牵牢洛寒知的手,稳步上前,躬身一礼:
他微微躬身,声音清润温和:“叔祖父,大伯母,侄孙携未婚妻洛氏前来拜见。”
洛寒知依着嬷嬷教导,敛衽行礼,姿态优雅,声音清亮:
“寒知见过叔祖父,见过大伯母。”
“嗯。”
叔祖父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
崔夫人这才抬起眼,目光落在洛寒知身上:“洛小姐不必多礼。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快坐吧。”
倒是一副好皮囊……与当年的……哼,吴郡洛氏竟也能养出如此颜色?
可惜,终归是小门小户,绣花枕头里怕是草莽。
侍立一旁的丫鬟立刻麻利地搬来一个精巧厚实的锦缎绣墩,位置妥帖地安放在谢珩座椅的侧后方。
这个位置既显示客气,又微妙地强调了“附属”。
谢珩看也未看那绣墩,身形不动,只侧过半身,修长手指稳稳托住洛寒知的手肘。
另一手已轻轻按在她肩上,引着她在自己身侧坐下
——那是与他比肩的位置。
崔夫人眼底的冷意似乎更深了一分。
好…好得很!嫡宗正位,她刚进门便也坐得?韫之竟如此…无状!
众人落座,堂内陷入一种表面平静下的暗流汹涌。
丫鬟奉上茶盏,瓷盖轻碰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洛小姐瞧着气色极好,”
崔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目光却依旧锁在洛寒知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