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到了,你吹哨便是,反正我何时都能上场。只是她们,再多等几分钟,让她们缓缓好了。”
“好的,好的,那就五分钟以后吹哨。”
“可以,快走吧。”我挥手让裁判离开。
“话说部长,裁判到时候会不会……”
“不会,我让他公平一点,对双方都是好事。比赛便需要公平的比赛。”
尽管我自己也知晓,第一场比赛之所以能获胜基本上全是靠真司他们作为男生的力气。男生与女生,这两个生理上便存在差异、力量等方面更是有悬殊差异的两类群体,在同台进行竞争,这件事本身就存在巨大的问题。
但我若要改变这一不公的现状,也只能依仗性别这份不公,作为武器,保证绝对的胜利。在这份通过不公确认的对局之中,插入适当的公平,也许是对于那早已不见踪迹的良心,最后的召唤吧。
“你应该也累了吧,去那边休息一下吧。”我拍了拍亚子的肩膀,向着远处正看着我这边的藤村信奈走去。
“部长,加油。”亚子这样说道,便乖乖地向着远处的休息区走去了。
“是时候该用不公给这份不公画上句号了。”我心里默念着。
(5)藤村信奈
原本以为我们的战斗会在濑川这里结束的,早上的比赛虽然我并没有关注,但从荷都描述中,我也能感受到她并不在状态。
不过从刚才这场我亲眼目睹的比赛中,也便可以看出,她已经找回了状态,最终战胜了对手。
尽管我清晰地记得,去年比赛的时候,对方的副部长分明是一个男生。在最开始众人申报后,下发的单子中,对方的副部长也分明是一个男生的名字。
不过结果是她战胜了对方,我们的武高之旅最终得以延续,这便已经足够了。
我站起身向着武高的部长看去,裁判刚从他身边跑开,我并不知道他到底和裁判说了什么,但我知晓无论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也并非我能左右的。
这是客场比赛,对方还是从任何层面上都有碾压实力与地位的武高,这场比赛的命运,从最开始便不再掌握在我自己手上。
而我要做的,也不过只是,也只能是努力应对那个对手了。
他转头向我这边走来,刚才那个代替男副部长参赛的女生跑远了。
“很高兴还能见面,藤村信奈。”
“毕竟,你说过的我们决赛见。看来你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将我送入决赛,面对你那无情的虐杀呢。”
“这话说的,是否有些太无情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对的。”
这货已经毫不掩饰对我轻蔑的态度了,但我并没有任何反制的措施。
只能注视着他,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后,远去的背影,等待着那个象征着宣判的哨声。
终于,“呼呼呼~~~”哨声吹响了。
“我该上路了。”我打趣地苦笑着。
刚才还在一旁打盹的濑川也站了起来,和佳奈、千鹤一起,将我抱住了。
就像我按照荷所说的拥抱她们的方式一样,尽管有几分违和感,但内心的胆怯却也异常地减少了几分。
“加油,信奈酱。”荷模仿着她姐姐莲的语气,对我鼓励着。在她的记忆中,我大概还是那个当时对着她大吼大叫,要求莲回来的那个混蛋吧。
但“荷,不必了。你做好自己就行了,你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了。
”
“信奈……”她将我抱住,嘴里说着一些听不太清的话,明明比赛还没开始,这一切的氛围却异常像是已经输掉了比赛一般沉郁。
她流泪了,但我不能流,因为泪会遮碍我前进的方向。
“我出发了。”我再次宣告着,对着她们说着,更是对自己的宣言。
(6)藤村信奈
我站在了战斗的场地之上,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他似乎也在注视着我,我们双方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我知道,比赛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如果没有进入状态,是最有可能丢分的,而我所需要做的,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状态,以防备对方发起的进攻。于是,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并调整身体的动作,以最不费力的姿势做出防守态势。
男生与女生的体力差距是悬殊的,在与对方对阵,我所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防守,然后对对方进攻时产生的防守漏洞发起进攻。
下一个瞬间,对方向我冲来,右单手持剑,剑大概会以斜向下的方位劈下来,但这也可能是假动作,因此我需要尽可能集中精力观察对方剑的轨迹,以预判对方的剑法。
但“嘭~”
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劈到了我的左腿,为什么是这个位置,我百思不得其解。
但对方的攻击,并没有停止,但对方的剑,就像在空中飞舞般,难以捉摸。又是一剑,劈在了我的左臂,虽然没有直接对身体造成伤害,但剑道服在这次攻击之中,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如果没有这身剑道服,我的手臂大概已经骨折了吧。
我迅速地向后退,这个时候如果不快速地拉开距离,只会在现在这种极差的状态下,一直被对方攻击。这种时候也谈不上什么节省体力了。
该我发动进攻了,不能被对方一直把握攻击的主动权,我要把战斗的主动权夺回来。
于是,我挥动着剑,向着对方劈去,但对方仿佛看穿了我的动作般,对我的剑进行了精准的防守,同时在我攻击的过程中,对我的漏洞发动了突袭。
我与对方的差距已经明显拉开了,但我也不再敢贸然发动进攻了。毕竟我的体力是有限的,而比赛的时间尚未过半,既然攻击毫无效果,那么能做的也就只有防守了。
在后面的几次攻防中,我尽全力回忆着自己所学过的那些剑法,观察着对方剑的运动,但当对方再次向我冲来的时候,对方所摆出的前一个动作,并没有与书中所描述的下一个动作联系起来,他的剑法支离破碎,但很有效果,让我难以招架。
但“信奈,抬头看看你的对手,别一直低着头了。”
我听到了荷的声音,抬起头,看到举起手似乎对着裁判示意着什么。
在这短暂的空档期,我想通了。他的剑法与樱高部长的剑法一样,都没有遵循所谓的剑法。只不过樱高部长是基本功并不扎实,只是单纯地毫无逻辑的挥动着剑。
而从刚才武高对我的防守中,也能看出他的基本功并非不扎实,甚至大概还在我之上,只是他并不拘泥于书中所描述,发展出了自己的东西。
一瞬间,我意识到了,我们双方之间的差距之大,并非基本功上有天堑,只是我们双方所追寻道路的不同,最终铸就了对剑道的不同理解,这样看来,我早已经完败了。
一个只会依葫芦画瓢的人是不可能达到自己模仿之日以上成就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直到荷给我创造的这个机遇,才彻底想通。但时间已经不够了,即便我接下来的每一次攻击都能得分,也无法改变已经注定的败局。
那也是时候该将胜负置之度外,进行一场剑道的自杀式冲锋了。
于是,我抬起头,注视着对手。
“你终于肯抬头看我了,藤村信奈。”
他话还没说完,我便将力量灌注到双脚,向着对方冲去,已经不是什么需要节省体力都时候了,反正败局已定,何不进行一场剑道的享受呢。没准,还能从这场纯粹的切磋中,读懂哪怕一点对方那看似杂乱的剑法,也能为下一次的挑战提供台阶。
竹剑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的攻击就像长跑最后的冲刺那般。尽管精疲力竭,仍竭尽全力挑战所谓的极限。
在此刻,我的剑似乎第一次跟上了他的节奏,剑在空气中划过,发出阵阵声响,尽管在此过程中,我不知被劈中多少刀,但最终我也成功突破了对方那绝对的防御,对他造成了伤害。虽然不大,但已经是我实力的极限了。
随着一声哨响,我们的比赛划上句号,我的身体也在体力耗尽后,瘫软了下去,但下个瞬间她们扶住了我。
我转头看去,是早已经流着泪的荷。
“小笨蛋,你哭啥啊。是我输了。”
“但是,你这么努力。”荷流着泪的动作就好像她的姐姐那般,但我知道这个描述是对她的不尊重,她并不是什么替代品,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如此。
从最开始不了解时候,不配作为莲的替代品;到如今,相比莲,我也许更了解她,这样的她不需要作为任何人的替代品。
“部长,你最后的那一场进攻真的太厉害了,你居然把对方的进攻给压制下去了。”濑川这样说道。输了就是输了,即便在此过程中有再多闪光点,也改变不了这一失败的事实。
“怎么样,还能参加一会儿的颁奖典礼吗?”武高的部长,摘下头盔向着我这边走来,他似乎除了出点汗以外,并没有多少异常。明明我这边都已经要累趴下了。
“我能不参加吗?”
“不能,如果你不想就算了,反正奖牌,我也让人带来了。上午的樱高就是这样,拿了奖牌就走了的。”
“所有参赛选手都能获得的奖牌,如果是我,我大概也是没心情乐呵呵地等啥颁奖典礼的。”
“那么……”
“你给我好了,我……”
“不,我们需要办颁奖典礼,信奈,是吧。”荷突然说道,向来少言的她,突然提出了这样的观点,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了。
“嗯,我们要留下来颁奖,别太晚就行了,我们要赶着末班车回去,除非你们手眼通天到能够让末班车延期。”
“至少现在的我,没有这个权利。别担心很快的,我们并没有太多的经费,所以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嫌弃简陋就好了。在此之前,你们可以在校内再逛逛,如果你们还有这个体力的话。到时候我自然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这个人说话,总是在毕恭毕敬中塞着一些尖锐的傲慢,但我并不讨厌这样。如果单纯的谦逊,我反倒可能会看不起。如果你有傲慢
的资本,我便不会说些什么。很明显,我面前的这个人拥有这份实力。
“大家走吧,去海边坐坐吧。”我这样建议道。
在听到我这建议的时候,荷的表情一瞬间似乎透露出了几分喜悦,如果仔细观察,其实她和她的姐姐一样好懂。
我在一众人的搀扶之下,向着海边走去了。尽管在此途中,我已经不止一次提过,我的体力早已经恢复,但却似乎没有一个人愿意放任我自己走路。
我也只能被迫接受这份诡异的和谐,在武高不少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像是什么宗教组织的教主一般,被簇拥着向着海边前进着。
在沙滩上,我和荷坐在一起,欣赏着与彼之秋有些许不同的海岸风光。
海上的风景与中午的时候已大不一样。倘若中午的海景,还透露出几分夏日的诡异。此刻的海景,在落日的衬托之下,早已经回归了冬日的凄美。
在此地一日之间,如见四季之变换,何其奇妙。我也似乎读懂了些许海的魅力了,只是终究还是没能达到荷、莲姐妹那般痴迷的程度。
“这边看不到家的方向,但也已经足够了,谢谢你信奈。还有刚才的颁奖,我一个人的任性,耽误了大家的行程,真的是对不起。”荷这样说道,声音很轻,在海风之下,更是如此,大概也就只有我听得见了。
“应该的,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谢谢你,信奈。”她对着我露出了那份微笑,这份笑容是只在她姐姐面前才展现过的真挚的笑容,只是这对于我们俩来说都有些过于晚了。
“各位,颁奖典礼快准备好了,差不多该返回剑道馆了。”
在听到司仪小姐的发言后,千鹤她们似乎又要起哄着要将我搀扶回去了。
“好了好了,我真的已经好了,你们这些家伙。”我轻弹了一下千鹤的头,她却露出了有些憨的笑容,这家伙真的是有些奇怪。
我在人群的簇拥中回到了剑道馆,这里并没有多少人,和比赛的时候一样,很是空旷。
“你这算哪门子颁奖典礼啊,统共也没几号人。”就算经费有限,这也有些过于寒碜了。
“没办法,难不成你想要在一堆你不认识的男生面前颁奖吗?”武高部长摆了摆手说道。
“那还是算了,快点吧。”
“接下来,有请各位获奖者上台领奖。”
仔细一看,这个颁奖主持人似乎也是刚才比赛的裁判,人才利用率真的有必要这么高吗?
武高部长已经拿过奖牌,向下走来。
我走上台前,恰好准备接受这简易颁奖典礼的颁奖。
但“请问,能让我来为藤村信奈颁奖吗?”
“当然可以,她大概也很想让你来给她颁奖。”
“给你。”那个主持人如释重负般将奖牌塞到了荷的手上后,向武高部长挥手示意后,便跑走了。
“来,信奈。”荷将奖牌挂到我脖子上后,一把将我抱住,停顿了几秒后,松开了手,也许是我的错觉,在馆内闪烁的灯光之下,她右手的皮肤,显得有几分透明了起来。
(7)藤村信奈
在挥手告别武高部长后,我带着荷和其他部员向着地铁站赶去了。
在那里,我遇到了不知是否早已在此的柔道部部长,桥本奈月。
“诶,信奈,你们也比完了吗?”她对着我打着招呼。
“嗯,我们输给了武高。”我这样说道。
“我们也一样,不过这次我们战胜了樱高已经很不错了。”她一旁那些男生纷纷附和着。她的柔道部算是彼之秋唯一一支以男生为主的体育社团了,倒不如说基本上所有的男生都被她吸引到柔道部去了。
但这都是他们的选择,我也并没有说什么的权利,尽管我挺不满她那社团里面一群混吃等死的男生,但我对她本人并不存在任何的反感,倒不如说她算是我少有的朋友之一。
“那我们俩之间的那个请喝东西都赌约,是不是就没有履行的可能性了。”她露出了有些伤感的表情看着我,看来她是真的很想喝啊。当然并不是饮酒,是那个超市里面卖得最贵的那个果汁,我们当时约好了,如果有谁拿下了比赛,就请对方喝那个。
尽管我们都知道,对方大概率是赢不到比赛,但这还是作为激励自己的一个方式发展了下去。
“没关系,到时候平摊一下好了。等哪天,发工资了一起到你那边去小酌一下。”
“嗯,好的。”她快速地点了点头,脸上马上洋溢起了喜悦。她和莲挺像的,只不过莲看上去呆呆的,实际上却会想很多东西。而奈月属于那种表里如一的存在,也许这种天然呆属性在男生那边很受欢迎吧。不过确实,朋友少得可怜,仇人多得可怖的我,也能与她做朋友,这也恰巧说明了她的强大。
在车上,她便沉溺在了她的男团之中,不再向我这个方向看来了,不过与其说是逆后宫,倒不如说是团宠般的存在了。
我则与荷交谈了起来,一系列关于见到长条有惠的事情,时间快速地流逝着,尽管离末班车还有些许时间,但下车的时候,外面漆黑的程度还是让我震惊到了,此前还没有多少冬天的感觉,冬将军似乎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世界。
带着荷,一同向着公寓的方向走去。
由于荷的脸,可以被识别成莲,所以她很轻松地进来了,只是不知道机器人系统会不会意识到,这栋楼里面住着两个莲。
和我同住一个房间的她,似乎已经按照我所请求的到她朋友那边去住了。
今晚,荷就住在我的房间了。
“和你同住的那个人呢?”
“我已经让她去别的地方住了。”
“这样啊。”荷露出了有些复杂的微笑,估计又在担心什么鸠占鹊巢的事情了。
“没关系的,荷,今天晚上就和我住在一起好了。如果住不习惯,我带去去找你姐姐好了。”
“不用了,谢谢,信奈。”荷这样说道,在灯光的照耀下,她的身体分明比之前更加透明了起来。
“荷,你的身体。”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信奈,关于这个,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于是,我们坐在床上交谈着,进行着中午未尽话题的后续,她所说的有不少已经是有迹可循的,但听完她说的话,我依旧有些意不平。
在广播之中传来,弓道部得胜归来的消息,一瞬间荷脸上露出了的笑容,但在与我目光相交瞬间,消逝了。
“信奈,该睡觉了,明天你早上还有课呢。”荷这样说道,脸上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此前的那般丰富。
“嗯,晚安,荷。”
“再见了,信奈。”
灯被熄灭了,黑暗笼罩了世界,即便身心早已疲惫,我却躺在床上久久难眠,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我想着,意识终究还是被疲惫压倒,梦终究还是降临了,只是我知道它终将破碎,只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直视这个真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