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拨开人群追出去时,小巷里只剩下翻倒的垃圾桶和刺鼻的腐臭味。潮湿的砖墙上,有人用荧光涂料画了个巨大的数字\"7\",在暮色中幽幽发亮。他掏出手机照明,发现墙角有挣扎的痕迹——半截断裂的珍珠项链,和一只女士运动鞋。
\"周小雅!\"林涛的喊声在巷道里回荡。回应他的只有远处警笛的呜咽。他弯腰捡起项链,指腹触到珍珠上黏腻的液体,在手机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蓝绿色。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视频:周小雅被胶带封住嘴,绑在一张金属椅子上,背景是贴满报纸的墙面。镜头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椅子扶手上——那里刻着\"圣心疗养院财产编号7\"的字样。
视频最后三秒,一个变声处理的声音说:\"镜子不说谎。\"
林涛的耳鸣达到顶点。他扶着墙干呕,威士忌混合着胃酸灼烧着喉管。口袋里的酒瓶已经空了,但颤抖丝毫没有减轻。远处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他抬头看见沈静站在巷口,黑色丧服融入夜色,只有苍白的面容浮在黑暗中。
\"她在哪?\"林涛嘶哑地问。
沈静没有回答。她走近墙上的荧光涂鸦,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包湿巾,开始用力擦拭那个数字。\"你不该来找她。\"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现在他也知道你了。\"
\"杨振?\"林涛逼近一步,\"你知道他在哪对不对?陆铭收到的照片是你给的?\"
沈静的动作顿了一下。湿巾上的荧光涂料沾在她手指上,像某种怪异的指甲油。\"我丈夫是无辜的。\"她突然转向林涛,眼里闪着疯狂的光,\"那个魔鬼二十年前就该死在火场里!\"
\"那你为什么帮周小雅隐瞒?\"林涛抓住她的肩膀,\"她和张薇发现了什么?为什么杨振要杀她们?\"
沈静挣脱开来,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扔在地上。\"看看这个,然后离我们远点。\"她后退几步,\"除非你想当下一个'7'。\"
信封里是张泛黄的照片:七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疗养院台阶上,最年轻的赫然是陆文渊。照片背面用红笔圈出了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戴渔夫帽的男孩正在阴影中凝视镜头,帽檐下的眼睛反射着诡异的光点。
林涛再抬头时,沈静已经消失。他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秦越:\"林队!技术科在疗养院鞋印样本里检出氯丙嗪成分,这种强效镇静剂现在只有青山精神病院还在使用!\"
\"查杨振的医疗记录。\"林涛快步走向主街拦车,\"还有,青山病院1999年后的所有出院患者名单。\"
\"已经查了。\"秦越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1999年7月有个叫'杨晨'的患者出院,出生日期和杨振完全一致!监护医生是...天啊,是陆文渊!\"
计程车在雨中行驶,水珠在车窗上扭曲成蜿蜒的泪痕。林涛摸向空酒瓶的位置,转而从另一个口袋掏出周小雅遗落的珍珠。在车内顶灯下,他注意到珍珠表面有细微的刻痕——放大后发现是组数字:7307。
手机备忘录里,这组数字与匿名邮件中的完全一致。
青山精神病院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艘搁浅的幽灵船。林涛付完车费,发现院门前停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牌尾号717,属于内务部陈主任。
门诊部的荧光灯下,值班护士正打着瞌睡。林涛闪身溜进档案室,手电筒光束扫过尘封的架子。1999年的记录本被刻意放在\"待销毁\"区域,但关键几页已经不见踪影。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墙角一台老式传真机突然启动,吐出一张纸。
纸上打印着周小雅被捆绑的照片,背景细节更加清晰——她身后的报纸头条是《镜面疗法先驱陆文渊逝世五周年》。照片底部新增了一行字:「凌晨3:07,第七个祭品就位。」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掏出手机拍下照片,转身时撞翻了金属推车。警报器尖啸声中,他冲向消防通道,却在楼梯间撞上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
\"林警官?\"陈主任摘下金丝眼镜擦了擦,\"真是...意外的相遇。\"
林涛的视线落在他白大褂胸口的钢笔——笔帽上刻着小小的数字\"7\"。\"你认识陆文渊。\"
\"恩师。\"陈主任微笑,\"也是杨振的主治医师。\"他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为什么选中陆铭吗?因为他父亲犯了个错误——他以为电击能消灭镜像人格。\"
远处传来保安的脚步声。陈主任后退一步:\"明天上午十点,带沈静来圣心疗养院7号室。一个人来,否则周小雅会成为第七具尸体。\"他转身前最后补充,\"顺便说,你该戒酒了。ptSd不是逃避的借口。\"
雨水顺着林涛的后颈流进衣领。他站在精神病院外的电话亭里,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在投币口徘徊。最终他拨通了秦越的电话:\"我需要你帮忙查两件事...\"
挂断后,林涛走向街对面的便利店。冷藏柜的玻璃映出他憔悴的面容,裂痕再次诡异地组成了数字\"7\"。他抓起一瓶矿泉水,却在收银台前鬼使神差地换了瓶威士忌。
回到公寓,林涛将酒瓶放在茶几上,与周小雅的珍珠、沈静给的照片摆在一起。电视里正在播放夜间新闻:\"...连环杀人案取得突破性进展,警方发言人表示主要嫌疑人已锁定...\"
他关掉电视,从书柜底层取出一个铁盒。里面是三年前案件的资料——被绑架的女孩,镜子上用口红写的\"救我\",以及结案报告上刺眼的\"证据不足\"。最典礼上,两人胸前的警徽闪闪发光。
手机震动起来。秦越发来的消息:「查到了!1999年7月7日凌晨3:07,圣心疗养院火灾报警记录被人为删除。值班护士的日记提到看到'两个7号'从地下室跑出来...」
林涛的视线模糊了。他拧开威士忌瓶盖,酒液在杯中晃动,像微型琥珀色的海洋。窗外的雨声中,他仿佛又听见那个孩童的声音:\"放我出去!镜子里的人不是我!\"
杯沿触到嘴唇的瞬间,他瞥见冰箱门上的便条——那是三个月前心理医生写的建议:「当你想喝酒时,试试这个号码:戒酒互助会...」
林涛突然将酒杯砸向墙壁。玻璃碎片与酒液四溅,在月光下像无数面破碎的镜子。他抓起车钥匙和那张写着7307的便条,冲进雨夜中。
警局后门的垃圾桶前,林涛将空酒瓶和铁盒一起扔了进去。金属撞击声惊动了暗处的野猫,它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像两面微型镜子。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涛站在圣心疗养院的锈铁门前,手中握着从秦越那里借来的配枪。晨雾中,7号室的窗户像一只浑浊的眼睛,静静凝视着这个宿醉未醒的男人。
\"杨振,\"林涛对着空气说,\"或者我该叫你陈主任?还是...镜中人?\"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排列成旋涡状,中心恰好是个完美的数字\"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