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警局窗户蜿蜒而下，在玻璃上扭曲出无数细小的河流。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鸣声像一把电钻在颅骨内嗡嗡作响。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张薇硬盘恢复数据的进度条，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节奏与窗外的雨滴重合。
\"92%...93%...\"技术员小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林队，这些碎片数据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有些文件损坏严重。\"
林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视线重新聚焦。屏幕上跳出一个文件夹，标签是\"圣心疗养院-陆明远\"。他点开第一份文档，是一篇二十年前的新闻报道扫描件：《圣心疗养院火灾致七人死亡，精神科主任杨振下落不明》。
\"火灾日期...\"林涛的指尖停在屏幕上，\"1989年7月21日。\"
秦越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和那串神秘数字的最后部分吻合。\"她递来一杯黑咖啡，杯沿还冒着热气，\"袖扣的纤维分析结果出来了，与书店样本匹配度98.7%，但与张薇家地毯完全不符。\"
林涛接过咖啡，热气在镜片上凝结成雾。\"有人故意把袖扣塞进死者手里。\"他啜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但为什么选择陆铭的私人物品？为什么是现在？\"
\"看这个。\"秦越调出另一份报告，\"袖扣内侧检测到的三氟拉嗪浓度异常高，远超正常治疗剂量。这种药物过量会导致人格解体和记忆紊乱。\"
林涛的耳鸣突然加剧，眼前闪过疗养院地下室那些发黄的病历记录。\"'镜面计划'...\"他喃喃道，\"杨振用药物和催眠创造人格镜像的实验。\"
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一个加密文件夹被成功解锁。林涛点开里面的照片，是一张泛黄的疗养院合影。前排中央站着穿白大褂的杨振，身旁是几个医护人员。后排病人中，一个与陆铭长相酷似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直视镜头，胸前的号码牌清晰可见：7。
\"陆明远...\"林涛放大照片，\"陆铭的哥哥，7号病人。\"
秦越的指尖划过屏幕：\"注意杨振的站姿。\"照片中，杨振的左肩微微前倾，与监控录像中那个戴鸭舌帽的\"陆铭\"如出一辙。
\"有人在模仿陆铭...\"林涛的声音低沉，\"而且模仿得近乎完美，除了...\"
\"除了惯用手。\"秦越接上他的话，调出书店对面咖啡馆的监控截图，\"这个'陆铭'总是用左手推门，而真实陆铭是右撇子。\"
林涛的手机突然震动，周小雅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林警官...我、我必须见你...\"周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张薇死前给我发过一条消息...关于陆教授的父亲...\"
雨势渐大，林涛和秦越赶到大学心理系办公室时，周小雅正蜷缩在沙发角落，手指绞着一团湿透的纸巾。她的眼睛红肿，妆容被泪水晕开，在脸上留下黑色的痕迹。
\"周老师，\"林涛放轻声音，\"你说张薇联系过你？\"
周小雅颤抖着递过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已读信息：\"查到陆父和疗养院的交易记录了，杨振可能还活着。明天带证据给你，千万小心。——张薇11:23p\"
\"发送时间是...\"林涛计算着，\"她死亡前两小时。\"
秦越敏锐地注意到细节：\"'交易记录'？不是医疗记录？\"
周小雅突然崩溃般捂住脸：\"张薇一直在查陆教授家的事...她说陆父当年投资了疗养院，参与了某种非法实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上周她收到一个匿名包裹后，整个人都变了，总说有人在跟踪她...\"
林涛和秦越交换了一个眼神。\"包裹里有什么？\"林涛问。
\"我不知道...她不肯说...\"周小雅抬起头，泪水再次涌出，\"但那天之后，她电脑上就贴了张便签，写着'7=镜子'...\"
窗外的闪电划破天空，刹那间照亮办公室每个角落。林涛注意到周小雅办公桌上摆着一本心理学期刊，封面文章正是陆铭的《镜像人格与行为模仿》。
\"周老师，\"秦越突然问，\"陆铭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周小雅的手指无意识地撕扯着纸巾：\"他...这两周经常走神，有时叫他名字要重复好几遍。还有...\"她犹豫了一下，\"前天研讨会后，我看见他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练习微笑，那种感觉...很诡异。\"
林涛的耳鸣再次发作，尖锐的声音中他仿佛又听见了地下室那个三长两短的敲击节奏。他想起沈静说过的话——陆铭半夜对着镜子用左手练习签名。
\"周老师，\"他强忍不适，\"张薇提到的'交易记录'，可能在哪里？\"
周小雅咬着下唇：\"她说要去市档案馆查旧报纸...好像是什么股权转让文件...\"她突然抓住林涛的手腕，\"林警官，张薇死前一天告诉我，她发现陆教授最近收到的匿名信里夹着疗养院的照片，背面写着'你父亲欠的债该还了'...\"
回警局的路上，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的水痕。秦越盯着手机上的资料：\"我查了陆铭父亲的背景，陆氏制药1988年确实向圣心疗养院注资过一笔钱，名义是'新型精神药物研发'。\"
\"三氟拉嗪...\"林涛握紧方向盘，\"杨振用陆家的钱进行人体实验。\"
秦越点点头：\"更诡异的是，火灾后三个月，陆父突然将名下所有疗养院股份转让给一个空壳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注册地址...\"她放大一份文件，\"是现在'时光褶皱'书店所在的那栋楼。\"
林涛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书店老板说杨振最近去过...\"他的声音紧绷，\"他在回收什么？\"
车停在警局门口时，林涛的邮箱提示音响起。一封没有署名的邮件，主题只有一个数字：7。附件是一张疗养院地下室的照片，墙上用红漆画满了镜子图案，中央摆着一把椅子——椅子上放着一枚银质袖扣。
\"这是挑衅。\"秦越冷静地分析照片，\"他在引导我们走向某个结论。\"
林涛刚要回复，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证据不会说谎，但镜子会说谎。想知道真相？今晚8点，档案馆见。——一个关心7号的人\"
\"陷阱。\"秦越皱眉，\"太明显了。\"
林涛却盯着照片背景中模糊的日历：\"看日期。\"虽然大部分被阴影遮盖，但能辨认出\"21\"这个数字。\"7月21日...火灾当天。\"
沈静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不安：\"林警官，我找到了些东西...陆铭书房的暗格里有一叠照片，全是...全是疗养院的病人，每个人胸口都有编号。\"
林涛的呼吸一滞：\"7号病人是？\"
\"陆明远...但有些照片很奇怪...\"沈静的声音开始颤抖，\"同样的编号，不同的脸...最后几张是空椅子，上面放着号码牌7...\"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是沈静的尖叫和一阵杂音。林涛大喊她的名字，但通话已经中断。
\"去陆铭家！\"他对秦越喊道，同时猛打方向盘。警笛刺破雨幕，轮胎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如同鲜血般猩红。
陆铭的别墅笼罩在暴雨中，前门虚掩着，门锁有被撬动的痕迹。林涛拔枪缓步进入，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凌乱的客厅——书架倒塌，玻璃茶几碎裂，墙上的结婚照被利器划破。
\"沈静？\"林涛喊道，声音在空荡的房子里回荡。
二楼传来微弱的抽泣声。林涛冲上楼，在主卧发现蜷缩在衣柜里的沈静。她的左臂有一道血痕，眼神涣散，手里紧握着一张烧焦的照片残片。
\"他来过...\"沈静的声音如同梦呓，\"不是陆铭...但长得一模一样...他、他在找什么东西...\"
秦越小心地接过照片残片，上面是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站在疗养院走廊，手里拿着注射器。虽然只有半边，但能辨认出白大褂领口别着的名牌：杨振。
\"沈女士，\"林涛蹲下身，\"陆铭书房暗格里的照片，现在在哪？\"
沈静机械地指向书房：\"被...被他拿走了...但他落下了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银行保险箱的...陆铭最近总是半夜出去，我跟踪过他一次...\"
钥匙上贴着一个小标签：城市银行西区分行，箱号719。
雨势稍缓时，林涛和秦越赶到了银行。值班经理核对证件后，带他们进入地下保险库。719号箱打开后，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里是一份泛黄的合同，日期1988年11月3日，标题为《特殊精神疾病治疗项目合作协议》。甲方签字是陆铭父亲陆远山的名字，乙方则是杨振。合同附件列出了七名病人的编号和症状描述，7号病人栏写着：\"陆明远，镜像人格障碍，建议进行全阶段干预。\"
\"全阶段干预...\"秦越翻到合同最后一页，指着一行小字，\"包括药物诱导人格重塑和原人格抑制...这是人体实验的免责书。\"
林涛的手机突然震动，又是一条匿名短信：\"找到真相了吗？7号从来不是一个人。档案馆见，或者永远活在镜子里。——镜子\"
\"不能去。\"秦越坚决地说，\"太危险了。\"
林涛却盯着合同背面的一个红色手印：\"这不是陷阱...是邀请。\"他指着印泥旁几乎不可见的小字，\"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