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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中)(2 / 2)

胡轻曼环视四周,见不远处的临江座椅上,有个人背对着她坐着。

走近看,那人应该就是了。

“晚上好。”胡轻曼对着萧贺晨的侧脸打招呼。他戴了顶黑色粗线帽,外套还是上次在医院穿过的羽绒服。

“嗯。”他低头应了一个字,算是回应了。

他拿着一个大平板,拿了支笔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坐。”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拿笔的手没停。

与昨夜的萧贺晨不一样,从今天下午见面起,除了被他朋友扯了衣服时露-出的羞涩样,一直到现在,脸色都不像之前那么严肃。似乎昨夜是个分水岭,把萧贺晨分成了前后不一的两个人。

胡轻曼坐到他旁边,并不挨着,探头去看他在弄什么,见是在画一幅简笔画。内容是江对岸的东新区。

“我听朗文说,你打算回奥峰?”画画人转脸了。

“下午是听他说了一些。”她回头看江岸,“他说公司要扩大了,要把隔壁也租过来,人员也会增多。”

“那你考虑好了吗?”

“今天下午才通知的,我还没考虑清楚呢。”

“那你还是想去珠海工作吗?”

“珠海那个明天才可以线上面试。”还没定的事,怎么老是问呢?

“这里。”他圈了一下图画的左上部分,“就是奥峰广告。”又在旁边画了几个圈,“这里是东新区的居民楼。目前在租的地方不多。”

“哦,确实很少。”胡轻曼擡头看着江岸,对面的东新区霓虹闪烁,密密匝匝布列着写字楼,那么多人在那边工作,居民社区却很少,因为东新区开发才几年,住宅配套还没跟上。“当初的兴源公寓能买下来就好了。”

“兴源设计有问题,住不了人。”似乎一提起和闻达相关的事,萧贺晨的语气都会发生变化,和吹过来的江风一样刺骨的冷。

“你特地找我出来,就说这个事吗?”

“我帮你找房子,或者工作,都可以。”他微微侧着身,低了低头,说得慢慢的。“不在东新区也可以。只要……”突然停住,犹豫着,抿了抿嘴,“昨晚我有点急了,说话比较冲,请别介意。我只希望你别离开H市。”他缓慢擡眼,似是想从她的脸上捕捉一些信息。

只是胡轻曼面无表情,应该要令他失望了。

“我去年,在S市,和原公司仲裁过。有些HR觉得我这个人有污点,我投简历都没回复。所以我想去远一些的地方,H市和S市都在三角区。这些HR可能都有共同的关系网。”她在解释为什么想离开。只是刚刚出门前,她还高兴地接受了曹芊芊帮她找到的房子,现在却突然要把离开H市当成了第一选择。

“仲裁算什么污点?”

“不单单是仲裁。”她看了他一眼,江边的街灯是黄白间隔,一盏泛黄的灯在他身侧亮着,就像下午他看她的样子,也像极了第一天见面的样子。“算了,那个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说了。”

“胡轻曼,我不是个随便的人。”

有夜跑的人经过,带起一阵风,呼呼地把他的话打散了,也把胡轻曼的心思打散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随便不随便?他想说明什么?和他领结婚证之前,他出示过他的血检报告,也说了他不是随便的人,HPV都没一个高危的。

“我和你领结婚证,有50%是认真的。”他掰过她一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

他这算告白吗?

从没见过用百分比做告白的。

“还有50%不是我可控的,你可能会拒绝,也可能有其他不可抗力。毕竟我和你才见第一面,还有很多干扰因素。”

她觉得侧面的街灯有点刺眼,垂下眼帘,也让睫毛遮一下直射入眼的目光。

“我知道这样很不理智,也不符合常理。”他握得有点用力,让她吃痛。她赶紧扭了一下,松开了牵制。

“之前我打听过,我有两个朋友是你们平县胡家祠的,他们说你爷爷是个很传统的人,所以你家的教育应该很守礼,像我们这样不认识,就去领个证,肯定是不行。

你回家,也没有提起这事,对不对?”

“是的。”见第一面就领结婚证,这种发神经的事,当然不能在胡昌邦面前提,这事是她自认的理智人生中的巨大瑕疵,提了就是在提醒她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他伸手,覆盖住她的手背。冰凉的手背传来了他手心的温暖。“还有章绣那边。都是我爸的算计。我也被他算计了。我原本呆在美国好好的,突然告诉我爷爷病危要见我,把我骗回国。”

胡轻曼的眼神往他那边瞟,见他盯着自己的头,目光又下移。似是即将要发生什么,为了阻止要发生的,她赶紧把手抽回来,往后坐了一点。

“我12岁就去了美国,期间有回来,呆得也不久。国内很多礼节都不会。可能做事有些唐突。”他有些迟疑,“如果这事令你很为难,我可以向你爸爸解释。”

“不。不用。”胡轻曼轻声说,但态度很坚定,她一手用力抵着胸口,压制住了呼之欲出的心跳,慢慢回转身坐正。

“我只希望,我们能消除隔阂,不要见了我跟见了贼似的。”他看她又离远了一些,气不打一处来。

“你姓萧,名字里又带着贺,章绣是绝对不同意的。”她直说了。难道他不明白吗,他们的结婚证,是用来要挟章绣出钱用的。萧贺晨也是全程参与,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他刚刚还想把自己摘干净,说是被萧闻算计。既然大家都是算计,那她也有她的算计。

“我是为了钱和你领证的。时间到了,我们领了离婚证,我爸就不知道了。章绣不会和我爸说的。”

南泠江上,有货轮驶过,呜地发出了一个长音。像是成群的季鸟飞驰而过,带走一些思绪,没有留下一片温情。

僵持片刻,他才堪堪问了句:

“是吗?”

“是的。”也不知他是问哪个问题。但是她刚刚说的所有内容,都是一样的答案。

“好。我明白了。”他回应得倒干脆。“有三件事。我还是要和你道歉的。”

“第一,之前我妈请你去酒会,你遭人轻薄了,那人是章绣手下的,我已经把这事告知给章绣,不知她有没有和你提?”

“没有。”

“嗯。”他点点头,“第二件,我在美国习惯了吻面礼,那次在车里,我向你说圣诞快乐,吓到你了,对不起。”

“哦。是这样。”原来那次亲吻,只是告别时的礼貌行为。看来一直是她想多了。

“第三,就是昨天,把你的平板电脑弄坏了。我明天去修,如果修不好,我赔你个新的。”

“坏了就算了吧。我再买一个,现在的平板也没那么贵了。”

忽然起了一阵江风,吹得耳边的头发打到脸上,有点生硬的疼。

“嗯……”萧贺晨摘了帽子,把额头的碎发往后捋几下,“如果你不想见面,修好了就放在卢朗文那边,你自己去拿。”

胡轻曼没有回应他,只盯着江面。对岸的写字楼灯光,逐渐熄了,许是到了时间,要节约用电而关了灯。只剩下零星几幢市政建的高楼,还在显示东新区的夜色流光。江面的水波随着岸边灯光的湮灭,变得寂静暗洌。

“这里离你家也很近了。”他起身,也望着江面,没有低头,江风又把他的额发吹乱了。他没有再收拾头发,重戴回了帽子。江岸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侧,侧峰般的眉骨皱了几下,微微松开了。

“早点休息,胡小姐。”